琴声掠过易北河(140)
“他下手可真狠。”我勉强挤出笑容,低头看萨连科细致地为我包扎。这个人正努力地隐忍呢,今晚,我这个被他捧在手心生怕累着伤着的人却被自己人打得皮开肉绽。
“据说将军亲自教过他。”萨连科为我缝针,而后在我小腿上的纱布上吻了吻,把自己冰凉的脸颊贴在了上面,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下一次不准再受伤了。”
“要是被他缠上可说不准。不是说他是被你们将军教出来的吗?这可难对付了。”
“那就别被他缠上。”他抬起眼眸,捧着我的脚踝,像个向公主求婚的王子,我不禁笑了。
“还笑得出来。”他嗔怪我一句,“在这边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万一你有个什么事……”
“放心,”我捏住他的下巴摇了摇,说:“不会有事,下次遇见他我也不会客气。”
萨连科缓缓垂下眼睫,将自己的情绪隐藏。他不动声色地扶我起身,用湿毛巾为我擦干净身体后把我抱到了床上。安静的夜里,他站在窗前抽烟。我则陷在柔软的床榻,注视他。
淡紫色的烟雾中,他的侧脸镌刻在黑夜里,若连绵起伏的群山,有别样的美感。
“在想什么?”我软软地问,打了个哈欠。
他转头对我莞尔一笑,“睡吧,亲爱的,我一会儿就来。”
“不累吗?”
他摇了摇头。
“过来——”我朝他伸出双臂,他掐灭烟头,不解却顺从地朝我走来,俯身后被我拥在怀里。
我在他残留香烟味道的冷冰冰的嘴唇上吻了一吻。
“一个吻,买你的心事。”
“对于你,只需开口就足够了。”他温柔地笑了,两眼里飘浮动人的情愫,叫人看得快醉了。
“我愿意超额付费。”
我又吻了吻他,他顺势躺了下来,用坚实的臂膀把我搂在了怀里。望着天花板,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显然欲言又止。
“你最近在做什么?”
谢天谢地,他终于开了口。如我所料的问题,可我却从来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不知该怎么回答就该如实回答,于是我——尽管艰难,但依旧诚恳。
“策划暴动。”
沉默,他没有说话。良久,我听到了滞涩的声音。
“具体点。”
“有组织地策划人员上街游行,暴动,对于叛逃者给予金钱上的援助。”我平静地说,于他怀里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闭上了眼睛,努力不让眉头皱起来。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睫毛翕动在寂静的空气中。颤抖着,如他隐忍在心底的情绪。我知道,间谍有很多事可以做,之前很多事——比如我窃听、窃取资料等,他都可以忍受,唯有这样策划暴动这种事,触碰了他的逆鳞。
因为我在苏联管辖的地土上,把手伸向了人民。
“怎么了?”我尝试问他。
他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摇头说:“没事,睡吧,我抱着你。”
我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听他的心脏有韵律地跳动,直到第二天醒来我们也未曾有片刻松开。等他在我唇上留下一吻消失在蓝紫色的黎明晨雾里时,我首次拨通了柏林和亨利的紧急专线。
“如果没有紧急事件,你不该打这个电话。”听筒那边传来亨利略显疲惫的声音。
前思后想,我鼓起了勇气。
“听着,亨利,如果伍德说得没错,我不该在这个计划里……我是说,策划那回事儿,我不清楚其中的必要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退出。”
“退出什么?”
“和伍德的合作。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轻轻的笑声传来,亨利的语气中带上了嘲讽,“阿尔,你说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看在南希的面子上,纵容了你这么久,你居然还想要更多?任务就是任务,是你能够拒绝的吗?”
“我不是要拒绝,我可以从别的地方给你们创造价值。”
“是我们,阿尔,我们——我们都是美国人。”
“抱歉,亨利。”
“我不需要任何抱歉,如果有抱歉,你应该对南希说。毕竟她为你做了那么多。”
我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了央求的语气,“亨利,算我求你,这个活儿真的不适合我,我在其中感受到很大的阻力,你明白,我需要和那些人交流,我这种人怎么能让人信服?想想吧,做点技术型的活儿…… ”
“阿尔弗雷德!”亨利生硬地打断了我的话,“我要你做的,你就得做,别忘了你的服从性。”
“可你怎么能确保我现在还会服从呢?”我冷冰冰地道。
“你说呢?你想要你的那位去坐牢吗?阿尔,我就说你这个人不可信,以前有埃里克监视着你,你还不听话,可现在呢,正好,你自己把把柄交到了我手里。这是你的疏忽,是你的不对,你怪不了别人。别忘了,任何出格的事情都是要有所偿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