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129)
没过多久,如我的预期,美国大选结束,肯尼迪上台。我和萨连科缩在木屋的电视机前收看了这位新总统的就职演讲。听着这位魅力十足的新总统铿锵有力的声音,萨连科用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的态度还真难猜。”萨连科低声说。
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以后我帮你去探探口风。”
萨连科笑了,“可别不把你们那边的人当回事,要知道,你能和我在这里,多亏了南希。”
我耸耸肩,说:“过几天我要去见她,她最近迷上了斯宾诺莎,成天读他的书。我笑话她是不是成了个泛神论者了。”
“我不怎么了解,你知道,我没读过什么书,对宗教也一窍不通。”
“读什么书?别读,书读多了思想容易变态,就像我祖父一样。”我笑嘻嘻的没个正经,萨连科转身看我的眼神一点一点阴郁起来,像浸润了忧伤的海绵。他总是这个样子。
“亲爱的,不要说这种话。”他搂住我,电视中肯尼迪的声音淹没在一片掌声里,而我则淹没在他的亲吻里,“不要说这种让我心疼的话。”
他咬着我的鼻尖,低声问:“要做爱吗?”
“要,要做。”
他弯起眼睛笑,“明天可不要腿软。”
“看看到底谁腿软。”
我躺到沙发上,双腿死死勾//住他的腰,半眯着眼睛看他裸//露的胸膛朝我倾覆而下。这种场景我已看了无数遍,却还想再看无数遍。
金发扫在我的脖颈,伴随着灼热的气流,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红发变得更加柔软,带上了海洋波浪的弧度。我变成了黛西,一朵雏菊,一个女性意识在体内游走的男人。我知道,在千百次的爱欲之中,在这欢愉之中,我接纳了自己,也接纳了母亲。她活过来了,活在了这具身体内。她以她特殊的存在来告诉我,从她第一次出现在易北河对岸的那棵树上时,她的指引便带有浓厚的爱的意味。
因为她不知该如何爱我,便叫我走向命中注定的萨连科。
很快,我在一阵痉挛后缴械投降,可距萨连科到达终点还有很长时间。他似乎沉醉了,细密的汗珠渗在发红的鼻尖,金色的睫毛下是爱/欲泛滥的蓝色双眼,海边晚霞的色彩蔓延在他的灵魂中,他的每一次深//入,便撕开这个世界一点,让我们彼此从这冰罅中下坠,坠入柔软的天国,踏上永恒的道路。
电视里,是年轻总统激情澎湃的声音,是掌声如海浪般滚滚而来,是美利坚四年一次的崭新的希望。
电视外,是我们在沙发上的厮磨,是两具身体的彼此融入,是人类本性中最纯朴最真实的欲望。
可电视外的喘息和呻吟,比电视内的冠冕堂皇要好听。
好听到让人想哭,想永远铭记。
三天后,我在斯宾诺莎的雕像下见到了南希。她看起来状态有点不大对,眼睑处爬满了乌青。我想她太陷入哲学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要有极强的精神意志力的人才能抵抗无知所带来的恐惧和虚无。
而面对哲学家的思想时,人往往都会惊讶于自己的无知的。
“你怎么了?”我忧心地问她。
“你真聪明,肯尼迪赢了。”
“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吗?”
南希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忧心?”我搂住她瘦削的肩,“不要有任何忧心,你还有我,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就像你对我所做的那样。”
南希笑了,“我不忧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去做的吗?”
南希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说:“去执行一个任务吧,对你来说很简单。”
她简要说明了一下任务内容,的确很简单,无非就是到西德的波恩政府某个外派在荷兰的大使家里溜上一圈,这并不难,潜入和安装窃听简直信手拈来。可别的南希不愿多说,她最近似乎很忙,分别时,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犹豫再三后,说:“还记得我们在迈阿密海滩的时候吗?”
“记得。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度过那段日子。”
“有我,还有亨利。”
“是,还有亨利……”突然,我想起了南希跳伞时亨利仰望天空时发红的眼角,不禁笑了,“他爱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是的,他爱我。”
南希突然红了眼,破开在一道笑容里,“多么可怜的人,他竟然还爱着我。”
她松开了我的手,踮起脚尖在我脸上吻了吻,说:“你要记得,他爱我。”
我不明所以,南希却不肯再多解释,她飞扬的裙裾在阳光下消失了,神秘的爱尔兰的苹果花,就这样消失在了荷兰的街角。不知为何,心里悄然攀上一股阴郁,像是下雨前沉闷的天气。厚厚的低垂的云层,伴随气象台广播里主持人不知疲倦播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