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悍老板和他的漂亮小作精(104)
然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个苹果:“给你的。”
“哎呦,”柴大牙笑呵呵的,“我还有小零食拿呢。”
池野声音温和:“中秋节要吃的,今天给……也不算晚。”
吃苹果,平平安安嘛。
相比于安川县的习俗,佟怀青这边,则要讲究更多。
除了吃苹果蒸螃蟹,一家人纵使再怎么貌合心不齐,也要聚在一起,分享团圆。
佟怀青烦这个,前两年都没他的身影。
所以今年,看到餐桌旁这个垂着眼眸的人时,亲戚们都不由有些惊讶,随即就一拥而上,开始了客套。
“哎呀,这不是怀青嘛!”
“好久不见了,前天还跟你表弟念叨呢,说看看你哥,在外头多争气……”
“你去哪儿了呀这么忙,都多长时间没回来了。”
佟怀青抬眸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是他故意冷淡。
只是——有点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
烟味,香水味,人声鼎沸的互相恭维,哪怕身出偌大精致的宴会厅,也觉得心烦意乱,脸颊也泛着微微的痒。
不能挠,佟怀青默念。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一顿饭吃完,还有合照,要拍全家福,只要外公坐在最中间,那么人不齐也不在乎。
他外公缠绵病榻多年,至今未能完全恢复意识,要靠鼻饲管维持生命,每年中秋节的最后,所有人都要轮流依偎在他旁边,和外公亲昵地贴脸合照。
来表现一家人的其乐融融。
外公已经这样大的岁数,但只要他活着,就是国内无出其右的音乐大师。
名声在这里放着,加上桃李满天下,就更是张金字招牌。
佟怀青没去拍照,只是去院子里坐下,看了会月亮。
旁边没有栽种在轮胎里的月季,而是高大的松柏,在深夜里,树影婆娑。
佟怀青仰着脸,心想,外公,不要长命百岁了。
喉管被切开,毫无生存质量地活着,曾经意气风发的教授,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被护工反复搓洗身体,没有褥疮,肌肉已然消没,佟怀青把那布满斑点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脸上的时候,感受到的只是冰凉,和毫无生机垂下的褶皱皮肤。
去年有一次,他崩溃中想要结束这一切,冲人大喊你们真的是爱外公吗,医生都宣判了结果,为什么还要这样让他痛苦,没有任何尊严地被你们拍照,就为了每月的津贴金钱和能打着他名号的各种协会——
外公明明留下了遗愿,他亲口说过自己的打算,早就安排好身后的一切,为什么不尊重他。
你们当时,答应过他的。
但佟怀青还是没有成功。
他的计划失败了。
没能陪着外公一起离开。
饭局结束,赵守榕亲自开车来接他,看了眼佟怀青的脸色,直接拐去了医院。
“看吧,”他转动方向盘,语气平静,“我就说你会生病。”
那么没关系,起码看过了今晚的月亮。
佟怀青疲惫地闭上眼睛,心想,池野他们是怎么过中秋节的呢,应该是热热闹闹的吧,小院子里摆着堆吃的,不用拍照,也不必互相客套,说不定还会带着俩孩子,一起去堤岸边捉点小鱼小河蟹。
他想的没错,池野家的确是这样过的。
和以前的中秋节别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是,在安顿完俩孩子睡觉后,池野去了趟小王大夫的诊所那里。
都多大的人了,还厚着脸皮,从抽屉里拿了粒黑糖话梅。
吊瓶里的液体快输完了,这次生病的原因,佟怀青都懒得问,无非是那么几样,反正这样的过敏和低烧他都习惯了,也就个把星期,就能出院。
赵守榕不知在忙什么,留下两个护工就匆忙离开。
佟怀青不太关心,他和曾经的两年一样,呼吸缓慢,像一株缺光植物,安静地垂着眼睛。
针管拔掉,护士关闭灯光,装饰考究的单人病房里,只剩下盆绿萝陪着他。
他好像睡着了,又似乎一直在大海沉浮。
抱着那个破烂的玩偶兔子,另只手一下下地揉捏着边角。
迷迷瞪瞪间,脸颊感觉到了陌生的冰凉。
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下。
佟怀青迟钝地睁开眼。
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
特圆润,喜庆又饱满,比他的拳头都要大,切块能切一大碟。
池野在旁边笑,声音哑着,浑身是风尘仆仆的冰霜。
“给你送个苹果,过节嘛,都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