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躲一辈子那倒是不可能的，但躲一时也未尝不是个办法。喏，这不前两天和我老伴儿吵架了？瞧她给我打的。不就是多喝了点儿酒嘛，哎哟。这婆娘凶得很。”老爷子长叹一口气，面露难色地种种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大方地想池煜展示自己手臂上的红痕。“我总嫌她唠叨。你说我喝点儿酒怎么了？人医生说的是适量饮酒，又不是不让喝了。哎哟！”

看着老爷子的样子，池煜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被打的痕迹他再熟悉不过，不是衣架子就是楠竹条落下的。

“人家都说退休以后烦恼少，生活好。嘿，我信了他的邪了。”老爷子摇了摇头，“我算是见识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媳妇，是个自己找了个管事婆！所以啊，我才出来躲两天的。这不，她昨天给我打电话啦。既然她服了软，我也不好继续端着不是？总吵架也不是个事儿。我这就差等车来把我接回去了，她做了我爱吃的红烧猪蹄儿。诶小伙子，看你一表人才的，也不像是桃花运差的样子。正好这车啊还得有会儿才到，我给你分析分析？”

“不用了不用了。”池煜连忙拒绝。这样的好事儿他还是希望老人家留给下一位幸运的人。“谢谢您的帮忙。”

池煜又接连道谢，表明自己离开的意思。纵使老爷子喜欢和年轻人说话，但也不好意思继续缠着别人，只好放池煜离开。

“说实话还挺羡慕你的，多么年轻啊。所以啊不要总皱着眉头，会散财运的。”老爷子准备陈池煜还没完全走开，再岔个话题。“所以老爷子我还是那句话，要是实在不顺心的话就干脆断了联系。但要是还放不下，不妨大胆问问。别说你一大小伙子，你看我获了大半辈子，也不还死皮赖脸的？”

老爷子的一句话成功把池煜逗笑。

“这就好了嘛。”

“和您说话，我觉得很轻松，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可不是我老爷子的功劳，大度的人自然就想通了。不像我那儿子和孙子，一个比一个犟，我们家也没出过犟种啊…哎，要是我儿孙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老爷子又拍了拍池煜的手臂。“有坎儿总会过去的，开开心心地做好自己就是了。老多的大道理还不如亲自活一世，大半辈子下来也就那样，也就自然知道了很多事情。好了，言尽于此，我也不是个擅长劝人的人。哟，正说着呢，车就到了。”

实际上，老爷子前前后后说了有十多分钟。

“那我就先走了啊，路上注意安全啊。”

池煜礼貌地回以微笑。说出来别人可能不信，他似乎被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给劝导了一番，而且异常有效。原本沉重的心情也渐渐变得轻松起来。是啊，给自己那么多包袱干嘛，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他想的。

公交车渐行渐远，可池煜记住了在窗边冲自己挥手告别的老爷子。

“真好。”

是啊，真好。陌生人带来的温暖甚至比亲人更多。比起亲人这个称呼，池煜更习惯用熟悉的陌生人来形容自己和生母之间的关系。阔别多年，没想到在今天被一通电话打破了已经习惯的平静。

要说能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那是假的。池煜明白当年那人走的坚决，也明白了杳无音讯是怎样磨灭自己仅存的希望的，所以他也渐渐不再期待，奇迹般的事情会发生。用怎样的心态来面对曾抛弃自己的池煜，是他十六岁以后再也没有想过的事情。

他宁可对方改嫁找到了能真心对待自己的另一半，希望她在这些年生活得好好的。要恨一个人的成本实在太低了，但池煜是没办法原谅那个弃自己于不顾的母亲，没有办法去接受被生活千锤万打后的自己。

池煜茫然地走在街边，目空一切又仿佛置身于巨大的漩涡之中。这些年的生活经历让他觉得，世界上最大的欺骗莫过于此。既然那时候已经选择了让尚未成年的自己留下，现在又为什么来找自己。他不敢去想，甚至连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听，留住的只有那一则通话录音罢了。

实在有些走不动的他在一个开放式的公园停下休息，索性有公共的桌椅凳子，不至于让他更狼狈。

今晚的晚会还是不参加好了。

比起因为自己糟糕的情绪让别人担心，池煜果断选择哪儿凉快呆哪儿。

“去看看奶奶好了，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望她了。”

为了在自己抽不出空的时候也能让奶奶有人照顾着，池煜用自己努力挣来的薪水支付了护工的费用。虽说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这总比没人照顾来得强。即使多花点钱，池煜也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