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临渊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内心却产生了一种两个人正在走向两条不同的道路。尽管物理直线距离肉眼可察，但他确乎感觉到，池煜正在渐渐远离自己。

“池煜？”骆临渊虽然不忍心，但还是决定轻拍池煜的肩膀，想让对方吃点东西。“喝点粥好不好？”

他看了一眼放在床头，凉透了加热，加热后又凉透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的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或许只能把一切都交给时间了，让池煜走出悲伤难过的失去亲人的阴影的办法，最好的只有这样了。不管骆临渊怎样劝说，池煜给出的反应都只是呆呆地摇了摇头。

起初池煜还不是这样的状态，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或许换谁都难以接受吧。但事已至此，只能死者为大。一想到可怜的奶奶，池煜的心里就忍不住抽痛。他不是没有想过为奶奶办一场葬礼，也不是没想过落叶归根的道理，但是那个偏僻的小村庄，早就没有了奶奶的一席之地，更别说能够安身生活的小屋土地之类。

凡是能被占去的一切，自然不用多说。别看那只是毫不起眼的贫瘠的土地，别看那只是破败的小屋子，但即便如此，也逃不过被私自占去的命运。池煜是后来者，自然不知道地契之类的东西，更别说那些个屋子土地之类都是临时搭建和村里人“好心施舍”的。想要拿回什么，自然是不能够的。至于从小和父母在城市里生活的池煜，自然不知道那些事情。

最好的打算就是，将遗体火化后，为那小小的一只购买一块公墓，算是最后的归属——这个老人家并不属于的地方，竟然成为了她最后的归所——真是想想都觉得讽刺。

越是讽刺，池煜就觉得自己的无用，连让老人家落叶归根的夙愿都无法达成。自己一个做孙子的还真是没用。池煜听得清骆临渊带着焦急情绪的话语，他本能地想让对方不那么担心，可是他实在是没有心思吃东西，更别说是照顾自己的身体。

“如果奶奶还在世，相信她老人家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池煜背对着骆临渊躺在宽大的床榻上，想要借着装睡来逃避现实的他终究连这一点也没法做到。一直习惯于照顾他人情绪的人，还是第一次接受除了亲人以外的关注，这样的感觉还蛮不错的。

池煜本来想这么说的，可是他现在的心里全是苦涩到不能再难受的滋味儿。

“对不起…”

窝在薄薄一层被子里的他缩成一团，几乎是用呢喃般的声量来回应骆临渊的好意。池煜明显察觉到自己哭到红肿的眼睛隐隐发酸，泪腺已经不能再为他提供更多的眼泪了，积攒了许久的情绪连带着眼泪在这短短几个小时内几乎发泄了个彻底。可是所谓的发泄情绪也只不过是把自己关起来默默难受而已。

池煜本想回应骆临渊一个笑，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强颜欢笑的样子究竟有多么丑陋。所以他索性连头也不转过去地一个人暗自身上，吃的也好什么也好，什么事情他都不想理会。

他亲手将奶奶送到了火葬场，又亲手带着那个小盒子走出那个地方，以这样的方式来和最敬爱的亲人做着最后的道别。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池煜却非常清楚，他连说出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要学会释怀是一件那样困难的事情，他始终没有办法做到，连同那些美好的记忆一起，将自己将近半个的童年舍弃。池煜怎么会舍得放下呢？可正式因为这些复杂情绪的交织，才让他变得郁郁寡欢，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谢谢你的粥，但是我不想喝。”池煜把被子裹得更紧了。即使他因为热浑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可手脚却是异常的冰凉。“能请你先出去…”

“你要颓废到什么时候？”骆临渊不由分说地将池煜连带被子一整个转过身来面对自己，可池煜依旧是不想理会的状态，甚至想挣扎着摆脱。但因为浑身没有多大力气的缘故，终究拗不过骆临渊。“宣泄情绪也要有个限度，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把手拿开。”

骆临渊的不容置喙让池煜感到陌生和害怕，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坚持着最后的一丝倔强，用手臂遮挡住自己的难堪。

“不要。”

池煜弱弱地回应让骆临渊心里更不是滋味，在他刚才把人翻过身的一瞬间，他分明感受到，好不容易才养起来一点儿膘的池煜又瘦了很多。或许胖了不少的这句话，只有池煜自己才相信。他分明就不是容易长肉的体质，即使是骆临渊细致精巧食物的投喂，池煜也没有长多少肉。至于需要健身的定论，也仅仅是他自己的想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