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凭证(96)
这顿饭吃到尾声,路迦接了个电话,回来时便跟唐书年告辞,“展馆那边出了点问题,我去看看。”他说罢弯腰在关亚宁脸颊上轻啄了一下,“你陪他吧,走了。”
许久,关亚宁刚收回目送他离开的视线,回头就碰上了唐书年的笑脸,唐书年觉得那种类似于羞怯的神色不是关亚宁平时能表现出来的,于是笑意更甚了,“现在能说了吗?”
原本只是邮件联系,大概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一次,但自打路迦回国在聚会上正式露面后他们的联系就突然变频繁了,关亚宁起初以为是唐书年跟着周存安去珞城后他情感生活里没了寄托才会和另一个人有更多的话讲,可后来——
“云城那次出展,展馆不大,正门就在街边,外面人行道上排了很长的队伍,他就坐在对面咖啡店外看电影似的看着他的观众进进出出,一整个下午,他比看客还像看客。”
“艺术家都很相似,他们一部分不在意成果,一部分不在意过程,但路迦,他两者都不在意。”
那天直到关亚宁出现在队伍末尾路迦脸上才有了一丝情绪,毕竟在那之前的一个礼拜,他发给关亚宁的邀请函都没有得到答复。
唐书年暂时无法得知路迦在那段时间里为什么对关亚宁产生了兴趣,但他能从关亚宁三言两语里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期待,就是一段关系建立的桥梁,他很高兴,关亚宁这个人能心甘情愿的走上这座桥。
唐书年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他的好奇心总会点到为止。
“他的画吸引了国内外许多俱乐部的关注,单看他的作品确实没办法想象他会这么年轻,这么的,漂亮,”唐书年补充道,“我是说,他这个人也很像个艺术品,我要恭喜你,亚宁。”
和关亚宁分开后,唐书年径直去了平水湾。
自打过完年回了珞城,周存安在滨江的房子又空置了,除了偶尔有家政上门打扫,门口那个眼熟的保安也有大半年没见过唐书年,所以唐书年刚走到附近他便迎了上去,“唐先生回来了?”
唐书年瞧着他瘦了些,关切道,“好久不见,过得好吗?”
保安羞涩的挠了挠脑袋,“经理给我升了保安队长,给我忙坏了。”
唐书年这才安心下来,笑道,“那责任更重了,好好干。”
“是,会的,”保安看了眼他身后问,“周先生没一起回来吗?”
“没有,他忙着呢,我上去看看。”
“好嘞,有什么事您直接呼叫。”
与他客套完唐书年才上了楼,家里挺干净的,因为不在这里住,冰箱被清空,水电阀也被家政给关了,唐书年到家开始忙活,最后烧了壶水捡着柜子里的挂耳咖啡冲了一杯才真正歇下来。
他原先就觉得周存安的家不像个家,明明住在里面,却一点烟火气都没有,现下坐在这空荡荡的客厅里,这种感觉更甚了。
丁嘉文的电话打来时他不知在思忖什么,对方问他在哪,他报了地址后还吩咐他买些喝的过来,丁嘉文在那头瞧着手机屏幕叹气,心说这俩一个比一个不客气。
再晚些。
“前年过除夕,你喝醉了在里头睡觉,我跟他在阳台看雪,滨江难得落那么大的雪,”丁嘉文去买了点宵夜,吃的喝的拎了不少过来,他过来后俩人就在阳台喝酒聊天,唐书年也难得的有了些醉意,“他抱我,跟我说新年快乐,我当时其实很惊讶的,因为那是这么些年里他头一次把我放在第一个跟我说了新年快乐。”
“怎么这么伤感,”丁嘉文扭头瞧着他,“所以你终于察觉到他是个渣滓,准备弃暗投明了?”
唐书年垂头发笑,“你嘴里真没他一句好话。”
“这不是趁他不在,过过嘴瘾?”
“好啦……也不是伤感,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苏予那些事好像刚过去没多久,他身边的人就换成我了。”
丁嘉文再次叹气,“爱情真使人卑微啊唐书年,你什么时候在周存安面前能自信起来?”
“这叫不自信?”
“那不然呢,”丁嘉文一脸愕然,“现在不是你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你,你还不明白?”
“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我,”他说到这跟被拉闸了似的,卡了一下,重新道,“我看得出来,总之,你别老觉得他的感情是你要来的,别觉得你是他的累赘,周存安这家伙再简单不过了,他有多舍不得就有多动感情。”
丁嘉文话说完,见他不吱声,便将易拉罐里的啤酒喝了干净,一扬手,“算了,我这狗头军师说不清楚。”
唐书年也不明不白,但他没多问,脑子里总是出现周存安那张脸,想起亲热时那张脸上出现的眷恋,想起争执时他愠怒的眉眼,然后画面模糊褪去,出现了每天每天,他在周存安怀里醒来,又在他怀里睡去,就像个瓷器,日复一日的被周存安小心照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