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凭证(59)
“还好,”唐书年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周存安又走近了些,歪头想看清他的脸,又因为天色太暗而未果,便干脆将唐书年拉到了怀中,赶了一天的路,碰到唐书年的身体,他突然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可唐书年靠在他怀里,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不知道周存安接下来会跟他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刻被他抱着的自己应该思忖些什么。
“唐书年,”周存安在他头顶这么轻轻地叫了一声。
“等会儿吧,”唐书年很快打断他,“等会儿再说。”
“好。”
这一个多月,周存安把唐书年在他身边的每一天都回看了一遍,记忆甚至能追溯他第一次跟唐书年见面——
那天唐书年戴着耳机,肩上挂着一个背包出现在宿舍门口,从箱子和箱子间逼仄的缝隙走过去,坐到自己床边,然后在几个毛头小子的注视下告诉他们,“我姓唐,唐书年。”
唐书年在开学一个礼拜前就报到了,除了在校委会做义工,还提前进了实验室给当时正在考研的师兄师姐做助手。
那一年周存安打心底里觉得,唐书年有很清晰的目标,他高度自律,原则问题几乎从不动摇,像他这样的人,只是安静地呆在那儿,就比任何人靠谱。
以此为基础,周存安想,后来这些年里唐书年为他破例的一切,真要算账的话,他这辈子未必能还清。
一会是多久周存安没注意,风又凉了一些,他抱紧了唐书年,“如果我今天不来,你要走到哪里去?”
“不知道,”唐书年的手抓紧了他腰间的衣服,“可能…会走到我没力气吧。”
车子挡住了两人拥抱的身影,唐书年在听他的心跳很久之后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你真的想明白了?”他问。
周存安觉得怀里空落落的,“我想不明白,但我很想见你。”
“你已经见到我了,”唐书年说,“周存安,我也想你,从我二十岁那年喜欢上你开始,到现在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的当下,我都还在想你。”
“我知道。”
唐书年看向他眼底,“我原本想让你更早一点知道,我总是想,如果我不是唐书年就好了,不是唐书年的话,也许这十年不会被浪费。”
周存安要说话,却在看见唐书年做了个深呼吸后打住了,听他接着说,“时间快不快?我们俩都三十了,这个年纪的人讲喜欢,讲爱情,多多少少都会带一些附加条件,可我又仔细想过,我的喜欢这十年应该没有变,我还是跟当初一样,没有任何条件,我只希望你自由,愉快,希望你永远是你自己。”
“周存安,”
唐书年终于被打断,因着周存安箍着他后腰将他重新拉回了怀里,亲吻附上来的前一秒,周存安悄声说,“你也知道我三十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是他第二次亲唐书年,和第一次一样,尝到了他嘴里散不去的醉意;和第一次一样,他是真的想亲他。
三十岁的周存安在回珞城的一个多月里,没有想明白自己应该用什么方式回应唐书年的爱情,但他想明白了自己,他想,在唐书年之前,他所有恋爱关系的前提只是需要人陪,可如果是唐书年向他走来,他的感情可以没有前提,没有后果,他只要从此往后身边都是唐书年。
察觉唐书年快要坚持不住,周存安才停了下来,他脱下外套将唐书年裹在怀里,“我好像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周存安是不是冲动,”周存安一字一句地说,“都说朋友比情人长久,我也这么想过,其实在回来的航班上我都还在想,我舍不得,我也怕热情褪去,两个人会在细枝末节上被折磨到分道扬镳,可我又想,这十年我们已经磨合得很好了,我完全可以看见往后十年的你我是什么样子,然后突然就不担心了。”
周存安注视着他,“二十岁的时候你用三十岁的方式为难自己,现在三十岁了,也该学一学二十岁的方法,抛去任何顾虑的,跟我在一起。”
风大了,水纹掀起浮萍时发出悦耳的声响,唐书年在他又亲过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有动心的感觉吗?”
周存安含住他唇瓣,哑声,“很难没有。”
不远处,邱敏娟挽着牛骁庭胳膊散步过来,趁着路灯看见那头的两个人后停了下来,牛骁庭也看见了,似乎有些惊讶,要开口前听得邱敏娟说,“回去吧,他没事了。”
牛骁庭嘴里的话咽了回去,路灯也拉长了这俩人亦步亦趋的身影。
“那,结婚的话,谁做新娘子?”小镇夜晚的天空,只听牛骁庭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