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到了那晚在书房,给他拉安和桥间奏的临颂今。
没有这么多的听众,那时只有他一个,在寂静的房间,拨动的不是琴弦,是缠绕在他肺腑的丝线。
【我知道,吹过的牛逼】
【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
【让我困在城市里】
【纪念你】
……
他们贴近的距离,手背在周围推搡下时不时碰在一起,骨节摩挲,也许手指轻轻动一下就能牵上。
可是谁也没有动,谁也不敢动,谁也舍不得动。
台上间奏响起的瞬间,今夜与旧时光重叠,潮意瞬间灌满眼眶。
宁初蓦然转身大步往外走,远离了人群,逃开了琴声。
脚步碾过草地微弱地窸窣,他将背脊挺得笔直,听着身后始终落后他几步的步伐声,紧咬着下唇只管看前方。
【让我再尝一口】
【秋天的酒】
【一直往南方开,不会太久】
【让我再听一遍】
【最美的那一句】
【你回家了】
【我在等你呢】
……
汹涌的泪水不断溢出眼眶,从他脸颊滚落,跌进草地里,被衰草湮没。
他在黑夜中不停往前走,自始至终没有回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跟着他的人深深嵌入掌心的指尖,和早已红透的,装满他轻颤的背影的眼睛。
*
*
入夜在民宿,他们遇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熟人。
白璐薇的惊讶不比他们少。
她牵着一位长发白裙的温柔姑娘,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几番才笑开:“好巧,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
她单独跟宁初打了招呼,宁初被她一口一个宁先生叫得赧然:“白小姐太客气了,叫我宁初就好。”
白璐薇挑眉:“你不也挺客气?”
宁初:“……”
好吧。
而在一起吃饭时,宁初收获了一个让他更惊讶的消息,那位长发白裙叫楚楚的姑娘,竟然是白璐薇的女朋友。
“怎么?不像么?”
白璐薇贴近楚楚的脸,两个人都笑眯眯看向他。
宁初头上冒出大问号:“像?”
楚楚声音温柔:“夫妻相呀。”
宁初静默半晌,配合点头:“像。”
白璐薇被他的表情逗得笑颤了,直呼他可爱,末了又看向正帮宁初擦桌前饮料渍的临颂今:“说个正事,临总,现在时机成熟,咱俩也该‘离婚’了吧?”
临颂今点点头,没有异议:“看你时间方便。”
白璐薇:“这有什么时间不时间的,发个声明的事,又不需要去民政局,我现在都很方便。”
临颂今:“可以。”
白璐薇乐得掏出手机开始编辑消息,临颂今没有微博账号,打了一通电话嘱咐过章易就行,后面的事自然会有人办妥。
宁初看他们三两句就决定了一件感觉还挺大的事,人傻了。
是不是有点草率?不会影响公司股市什么之类?
他想问,又觉得自己这个时候问出来会显得无知,便闭了嘴。
对面有人用公筷往他碗里放了一片炖得绵软的芋头,他抬起头,对上楚楚笑弯的眼睛:“小初,我们吃饭就好,事情就交给他们解决,不用操心。”
用餐时间不长不短。
全程白璐薇都没有提到和宁初第一次见面的事。
就在宁初以为这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早已经抛之脑后时,白璐薇来找他了。
彼时他刚洗完澡,准备躺下休息,有人敲响房门,他小跑过去开,门外是端着水杯的白璐薇。
“睡了吗?”白璐薇问。
宁初摇摇头:“白小姐有事吗?”
白璐薇把水杯往前递:“睡眠不好的话,可以试试这种安神果茶。”
宁初接过,有些意外:“白小姐你怎么知道我睡眠不好?”
“楚楚是中医,从你气色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白璐薇仍旧是那副笑眼弯弯的模样,靠在门边不急着离开,反而问:“可以进入坐坐吗?”
宁初立刻侧身让开:“当然可以。”
这家民宿在网上评分很高,每个房间都有不同的装修风格是它的一大卖点。
白璐薇进来后自然而然将房间的陈设夸了一通,随后在窗边椅子上坐下,再开口时,说的就是宁初以为不会再被提起的事。
“上次的事,一直没机会跟你好好道个歉。”
白璐薇:“我那时也是回来得突然,没有提前通知谁,加上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找临颂今帮忙,不知道你会在。”
宁初摇摇头:“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