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颂今没有跟上去,只是站在门口,停留在他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无声陪伴。
宁初从客厅走到厨房,穿过光线阴暗的走廊,来到一扇门前。
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门,却比梦里更加破旧,把手的锁已经完全坏掉,门合不上,被迫留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宁初脚步在这里停下了。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将门推开。
映入眼帘是掉落一半的窗户,风从没有关闭的窗户灌进来,带着工厂烟熏火燎的臭味,已经冷却,但依旧刺鼻难闻。
杂乱的梳妆台上,破碎的镜子倒映着这牢笼一半的狭窄房间,和紧靠着对面墙壁的一张床。
和房间一样狭窄,床单和被单早已经脏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乱糟糟地散落着各种垃圾纸团。
墙壁上密密麻麻布满暗色抓痕,在这样的场景衬托下更显得触目惊心。
宁初的眼睛就被牢牢锁在这样一角,瞳孔随着眼眶睁大不断缩紧。
就是这里。
他无数次在梦境结尾闯入的地方。
无数次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的地方。
光线忽然变得刺目,指尖渐渐扣紧了门框,他好像又看到了仰躺在这张床上那个女人的身影。
薄薄一层皮裹着嶙峋凸起的骨骼,双目突出脸颊凹陷,喉咙里不断发出喝喝的怪声。
即便已经连翻身都困难,还要用尽全力撑起脑袋,哆哆嗦嗦凑近那包白色粉末。
咔嚓。
宁初手下抠出一声轻响。
床上的女人动作一顿,好像就要抬头看过来。
宁初呼吸一窒。
梦里千方百计想要看清却做不到,这一刻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他却感受不到喜悦,只觉一股冷意袭遍他全身。
他被恐惧推着仓促转过身,飞快逃离了那个空无一人的房间,脚步凌乱穿过走廊,像个无头苍蝇扑向临颂今。
临颂今立刻上前抱住他,贴紧他的身体不断顺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今今。”
宁初抱着他,把脸埋在他胸前,感受他有节奏的心跳,急促呼吸着,收紧手臂又闷闷叫了一声:“今今......”
“嗯,我在。”
“小初,我在。”
临颂今低声应他,陪着他,什么也没有问。
只是在宁初肩膀完全放松下来后,摸了摸他的耳际让他抬起头,把一张小小的纸条递到他面前。
宁初迟钝接过:“……这是什么?”
临颂今:“之前找你的人留下的,放在门口的柜子上。”
宁初:“可是除了你,还会有谁找我?”
临颂今让他打开看一眼。
纸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很漂亮的行楷,毋庸置疑,留下它的是一个中国人。
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外加一串电话号码,落款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宁星洲。
“宁星洲......”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脑袋里一片空白,总觉得没有实感:“他说他是我哥哥,会是真的吗?”
临颂今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宁初视线粘着那行字:“他也姓宁啊。”
“如果是真的,他不应该认识我啊,没道理还跑这么老远来找我,而且......他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你可以亲自问问他。”临颂今开口。
宁初抬头:“打过去吗?”
临颂今嗯了一声。
宁初有些犹豫:“可是万一是假的......”
“只是一个电话,不会代表什么。”
临颂今揉了揉他的头:“你只需要问出你想知道的,剩下的,我来帮你求证。”
宁初最后还是拨通了电话。
不仅因为想知道留下纸条的到底是谁,更因为他觉得这个人或许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知道他如何来的这里,又是如何离开。
等待音响了三下后,电话被接起,传来一道低沉平缓的男音:“你好,哪位?”
宁初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对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哪位?”
宁初在临颂今眼神鼓励下深吸了口气:“你好,我是宁初,刚刚看见你给我留下的字条,上面说......你是我哥哥?”
听筒里很久没有声音。
正当宁初想要确认电话有没有被挂断时,忽听对面传来一道沉闷的,类似重物落地的声音。
接着依旧是那道男音,只是语气比之刚才多了几分急切,语速也快了不少:
“宁初?你是宁初?”
*
*
他们从那个房子离开以后,很快乘坐航班回了国,最没有去那所霸凌兴盛的黑人学校,当然也没了再去的必要。
有了宁星洲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了,很快查到星辉集团创始人宁升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