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火难抑(149)
沈殊给他拉了张凳子,自己坐在床沿,回答道:“去照顾我男朋友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钟离尘清理着落灰的花瓶,清水洗刷过他白皙修长的手,留下湿漉漉的透明痕迹,无声无息地沾湿一小片衣角。他剪去百合花多余的枝叶,放入瓶中。
“他现在怎么样?”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对自己出言不逊、处于紧急戒备状态的英俊男人。
……好像对路人哈气的猫。
仅仅因为别人碰了他的储备粮。
沈殊的语气低落下去:“不太好,好几处都骨折了……唉,如果不是为了接我,他不也会遇到这么糟糕的事,都是我的错。”
钟离尘停下手里的活计,眼神微妙地扫向他,“为什么要怪自己?有些事情如果发生,只能说明是命运的必然,而非谁选择后才产生的结果。”
“诶?”
“人最傲慢的想法就是觉得自己的选择能对命运产生重大影响。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看似能够对自己的人生自由地做出任何决定,堕落也好,上进也好,仿佛只取决于一念之差。但其实都是命运——或者说‘天道’,诱导着你选择的呢?”
钟离尘垂眸,缓声道。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选择,只有必然被选择的唯一一个选项哦。”
他从很早之前就隐隐察觉了这种必然性。就像有的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注定会和某人相遇。那么即便要跨越大西洋,最终都会在人群中相见。
人的成功也很多依赖于此。
比起所谓的多劳多得、按功分配,被命运眷顾的人——即某些人口中的“风口上飞起来的猪”,才是受益最大的人。
所以没必要时常苛责反思自己。
很多时候的失败,酿成的苦果,也都和遥不可及的成功一样,并非自我之过错,而是命运使然。
“所以,不论你今天做了什么,只要命运非要让楚征吃这样的苦头,即便你不在今天的时间地点,甚至在城市的另一端,糟糕的事情还是会如期发生的。”
“这不是你的错,沈殊。你的责任心和道德感实在太强了。”
“强到有些糟糕的程度了……”
沈殊局促地问:“可不负责任、不道德的人,又怎么能算是好人呢?”
头顶的灯光忽然接触不良,兹拉兹拉地响了起来。
没合拢的窗户缝隙里飞进来两只飞蛾,绕着暴露滚烫的灯管扑腾飞着,没几下就被烫得焦黑,跌落在雪白的地面上。
灯管闪烁间,钟离尘忽然起身,压着沈殊的手腕靠倒在床褥上。
他俯视着他,像是优雅的狩猎者,一寸一寸巡视他的慌张、怯懦和困惑。发丝沿着面颊向下垂坠,被风吹得轻轻浮动。
沈殊觉得钟离尘的目光炽热得能在他身上烫出个火辣辣的洞来。野性难驯,有力蓬勃的年轻身体,蕴含的能量远超他的想象。
即便试图挣脱,也被牢牢钳制,动弹不得。连偏头躲开视线掩耳盗铃都做不到。
“害怕吗?”
过了几秒,在沈殊震惊到都忘了回复的时候,钟离尘若无其事地起身,还顺便拉起了瘫倒的沈殊。
“刚刚我忽然按倒你的瞬间,你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
“是在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还是已经意识到我的意图——侵犯或是戏弄?”
沈殊摇头:“不,我在想怎么拒绝你才会不那么尴尬。”
“看!”钟离尘拍了下手,“你想事情的出发点永远是从别人那里入手。为什么要担心强/奸犯尴不尴尬?这样可不行,你得更自私一点啊。”
他握着沈殊的手腕,抵上自己的面颊,清脆地、软绵绵地拍了一下:“应该这样……更重一点,变成耳光都可以。或者直接大声喊非礼,报警把我抓起来。”
沈殊弱弱地反驳:“不至于……”
“至于。”
钟离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刚刚就是抱着在这里侵犯你的想法那样做的。如果换个品行更低劣的人来,再甜言蜜语地哄骗你一段时间,你大概就会半推半就地被推倒了吧。”
沈殊:……
这膝盖中了一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道德满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失德哦。”钟离尘说,“对你自己而言。”
这句话近乎振聋发聩。
直到钟离尘为刚刚的行为好好道完歉离开,沈殊还在思考这件事。
父母教育他要对世人怀抱慈爱,要成为善者,成为道德感强的好人。
但似乎还真没教育过他,如何强硬地回应他人的居心叵测和潜藏的恶意。
……他不该这样吗。
那要如何改变才算好?
晚上楚征和他煲电话粥,黏糊糊地哼唧着想让他上楼去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