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火难抑(14)
他看着手里端着的、冒着腾腾热气的皮蛋瘦肉粥,决定不浪费粮食,自己咕咚咕咚全喝了。
深夜,快睡着的时候,沈殊忽然听到一阵痛苦的呻/吟。
是从隔壁楚征的房间里传来的。
冬夜太冷了,沈殊把手伸出被窝没几秒就开始打颤。但还是利落地起身换衣服,快步走向隔壁。
门依然锁着,他拽了几下把手,纹丝不动。
凌晨两点,打扰已经睡着的姑姑要钥匙开门实在太折磨人了。沈殊看了看自己房间和楚征房间阳台的距离,一狠心,直接翻窗过去,还掉了一只拖鞋到楼下。
单只光脚踩在冷冰冰的地面上,沈殊冷得直打颤。
幸运的是,楚征没锁阳台的门,他顺利进入室内。暖黄色的床头灯亮着,照在楚征紧蹙的眉头上,投射下一小片阴影。他神色痛苦,眼角溢出几滴泪水。
“不要!”
……这小孩,做噩梦做得都开始说胡话了。
沈殊轻轻抚摸楚征的面颊,试图将他唤醒。
楚征在睡梦中下意识地伸手,猛地击打在沈殊的肩胛骨上。重重一声闷响,疼得沈殊倒吸一口凉气。这番折腾,楚征也醒了,睡眼蒙眬地看向捂着肩颈、龇牙咧嘴的沈殊,哑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一直在说梦话呼救,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沈殊心有余悸地拉开了点距离。
楚征看看他被打得通红的皮肤,又看看自己发麻的手,抿了抿嘴唇。
“梦见什么了?”
“……很大的黑狗。”楚征缓缓起身,蜷缩起身体背靠冷冰冰的床头板,止不住颤抖,“它压着我,按着我的背不让我起来,口水都滴在我脸上了,我还跑不掉。”
就着昏暗的光,沈殊看见楚征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模糊晕染开的泪痕。
他是真的吓坏了。
沈殊朝他张开手臂:“需要一个抱抱吗?”
每次沈芊芊做噩梦,他都是这样安慰自家小妹的。
“……”
“你其实没有那么讨厌我吧?我给你的糖,你都悄悄收下了。”
“不是我拿的。”虽然这样说着,楚征却没有抗拒沈殊的拥抱,只是安分地用脸贴着沈殊单薄的胸膛,嘟囔道:“……是那个寸头。”
“小勇?”
“应该吧。”
“挺可惜的,那个牌子的水果糖很好吃呢,给你的是最后一颗。”沈殊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来一粒奶糖,“这个你吃不吃?”
这一次,楚征没有拒绝。
他沉默着接过,拆开糖纸,把奶糖塞进了嘴里,一面咀嚼,一面含糊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嗯?这个评价还真稀奇,你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
“那些小孩怎么说你?”
“说我温柔善良,大家都很喜欢我呢。”
“骗子。”楚征蹭了蹭沈殊,小幅度地调整位置和动作,小猫一样歪进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像你这样第一次见面就能和人聊得很开心的人,根本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沈殊失笑:“那你是特别讨厌我咯?”
“……勉勉强强吧。”
“不是讨厌?那我还挺高兴的。”
沈殊一下一下揉着楚征柔软的头发。他想,这孩子太像会对喂食的路人哈气的流浪猫了。
因为恐惧,因为迟疑,因为觉得无法依靠……而干脆驱逐任何试图靠近他的人。
“下一次,一定给你留一颗水果糖。”沈殊说。
楚征抓紧他的衣服,微微昂头:“如果我觉得不好吃呢?”
“不会不好吃的。”沈殊笑着看向他,“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糖果。相信我,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楚征终于从噩梦的冲劲儿里缓过来了。他立刻从沈殊的怀里挣脱,没有丝毫留恋地直接钻进旁边隆起的被子里,像一只年幼的乌龟。
沈殊问他要不要给他读睡前故事,立刻获得他鄙夷的眼神:“我十一岁,不是小孩子了。谁要听睡前故事这种骗人的假东西啊。”
可十一岁也还是小学生啊?
高中生沈殊于是问:“那我走了?”
“……你还是读点什么吧。”
沈殊环视四周,新房间里哪儿来得及放给孩子看的连环画、童话书?最后上下摸索口袋,只摸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是他的文青女同桌分享给他的,上面抄着张爱玲《童言无忌》的文摘。
“只有这个,听不听?”
楚征揽着被子点头,像一个骄傲点兵的小将军:“请。”
“咳嗯。”沈殊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地读了起来:“‘像我们这样生活在都市文化里的人,总是先看见海的图画,后看见海。先读到爱情小说,后知道爱。我们对于生活的体验往往是第二轮的,借助人为的戏剧,因此在生活与生活的戏剧化之间很难划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