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俩呆站着,似时间停滞,最后她打破沉默,“你去看吧,我不敢,我不能看陌生人的尸体,我怕我做噩梦。”
丈夫上前一步,犹犹豫豫挑起一角,但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于是干脆大力掀开。
“完了,完了,”
丈夫不自觉的呢喃,反反复复,“完了,是左诗,怎么会这样呢,完了。”
她瞄了一眼,突然就不怕了,甚至缓步上前,抬手摸上这张脸。
这张脸,她见过很多年,许多面,刚出生啼哭的小肉团,学前班弹弹珠的小泥孩,跟妈妈爸爸在影楼里合影的红脸蛋儿,穿白衬衫背了画板的小少年,几乎每天放学都要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座去上美术课,小手攥着画笔,又乖嘴又甜,谁见都喜欢,就这么无忧无虑的长大了,直长成英俊的男人,慢慢的,眉间嘴角填了忧愁,他很少笑了,离的远了,不回家了,妈妈很久都看不到了,而今他躺在一张白布下,脸色灰败,满嘴血污,人头肿胀不堪,因为颅内出血形成了严重的脑疝。
护士眼有不忍,便多一句嘴:“请问,‘Qiao’这个字,跟什么有关?是姓乔还是其他什么?因为他能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念叨这个字。”
左诗妈妈不回答,只是温柔的抚摸左诗的脸。
天色渐暗,雨意来的悄然无声。
王丽美得知这个消息时,如遭雷击,想起今天早间新闻还说有人坠楼这件事,那个小区也很知名,由于有很多比较时尚的高档小户型,不少艺人和导演都住那,因此有人跳楼这事,从昨晚圈里也传开了。
八卦时还跟人惊呼‘我们化妆师住那边’,万万没想到还真就是自己的化妆师。
左诗的小助手哭着给她打电话,后面说什么王丽美根本就听不进去,她张目结舌,眼前发黑,可她没时间追悔,思前想后,这事还是得赶紧告诉乔青遥。
由于昨晚上乔青遥没找到左诗,因此今日的通告照旧,王丽美将后面的时间协调出来留给乔青遥,他们刚抵达通告地点,化妆间里乔青遥素一张脸,正在跟凯莉沟通今天的妆造。
其他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有条不絮,王丽美踏进来,带来的消息像是在房间里丢里一颗核弹。
全体傻眼,掉魂,心态灰飞烟灭,除了一个人。
这个人坐在椅子里,没有悲怆,依旧平淡,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惊涛骇浪。
他自满屋子鬼哭狼嚎中反复确认真实性和准确性,到最后他不再问了,只是望着王丽美,漠然不动,一言不发,跟平常也没什么两样。
王丽美看着乔青遥,周身僵硬,无地自容。
细雨飘荡,路边野花在落雨里颤动、沸腾,城市在车窗外倒退。
王丽美刚刚取消了通告,立刻陪着乔青遥赶往医院,准确说是医院停尸间,只是希望殡仪馆的人还没到。
一路上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坏消息如同皮鞭,她万万未料到这么点小事,怎么就惹出人命关天,本来还以为用不了多久就会再见左诗。
王丽美双手合十,默默起愿,祈求佛祖上帝各路神仙,希望是乌龙新闻,只要人还活着,她愿意折寿10年,20年也行,她甚至愿意马上残疾,换左诗平安无恙。
原本的品牌拍摄突然取消,广告公司暴躁的抱怨不胫而走,候场的娱记很快便嗅到了新闻,乔青遥又出幺蛾子了,耍大牌以至活动临时取消的标题都已想好,虽然主办方宣告散场,却并无媒体离去,富有经验的娱记们分门蹲守,想看看这张‘大牌’爽约品牌是要去什么地方,跟一跟也许有新收获。
就这样在场的每一家都压中了宝。
医院门口寥寥的民生新闻记者,在下班前竟然等来浩浩荡荡的同行,还有豪车护行的‘娱乐头条’。
“怎么了,怎么了,这不是我们报纸娱乐组的么?哪个明星来看病了啊?”
“这么巧,你也在,这干嘛呢?”
“有人坠楼啊,里头好像尸检呢,等警察现身说明,是他杀还是自杀,哎,今天也是没啥其他新闻了,总要报道点东西交差。”
“死了的这个人,好像是乔青遥的化妆师,刚才乔青遥公司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我有个老铁在他那做商务,我正觉得扯,结果他的车队就来了,这要是真对上了,那牛逼了。”
“乔青遥?哪儿呢,哪儿呢,我还没见过大明星呢。”
“在那辆GMC里,不知道下不下来,你知道吗,他那个化妆师还跟他传过绯闻,那个视频就是我们拍的。”
“啊?搞错了,坠楼这个是男的,不是女的。”
“没错,绝对没错。我有直觉,这次会有特大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