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庄园顶层的超大套房里,严格来说是双层套房,卧房楼梯链接屋顶的花园,幽静葱郁,满是白花酢浆草和郁金香,虽然现在不是花期,但是白日满眼浓绿,夜晚月明星稀,依旧是好风景。
左诗的房间正好在乔青遥卧室的正下方,很倒霉的是乔青遥夜里很不消停,入住当日就摔了一个很脆的东西,碎裂声遍布左诗的天花板,半夜也时常能听见脚步声,左诗忍了两天后实在忍不了,楼上一响,他便从被窝里蹦起来披上毯子,暴怒的冲上楼凿乔青遥的门。
门儿根本就没锁,壁炉里燃着火,映着墙上油画烛台,一切杂而不乱,整齐干净如同女子闺房,但却寻不见香闺主人,绕过钢琴,再往里走去,卧房的门开着,灯火绰绰,男人慢慢地从暗处浮现,如一道馨香的影。
“你他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左诗咬着牙骂他:“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吗?”
乔青遥面无血色,郁郁的跟左诗道歉,他声音很轻:“头痛的我根本就睡不下。”
左诗注意到柜子上点燃的檀香,气全消了:“吃药了么?”
“我可能对这些止痛药产生抵抗力了,越来越没有用,吃了安眠药也能痛醒。”
左诗心生怜爱,他自身上拿下毯子,鸡妈妈一样热烘烘的裹住乔青遥,虽不能帮忙,但左诗见他衣着单薄,睡不着至少别冻感冒了。
“别在卧室里晃悠了,要不我们出去转转吧,走累了也许就想睡了呢。”
为了能让乔青遥能乖乖睡觉,左诗想尽办法,他夜行侠一般,白天补眠,夜里就带着乔青遥在庄园里探险,对方又容貌俊美,吸血鬼似的同‘夜行侠’结伴,他们生物钟彻底颠倒,一到夜里就开始作妖,有时溜进地下室的配电室,偷偷切断段晓康房间的电闸,害的段晓康黑灯瞎火的起夜,摸黑也找不到厕纸;亦或者大半夜在庄园空地上打高尔夫,不小心一球凿进录音师卧房的窗口,贴着墙根躲吴哥啸骂娘怒吼;更多时候他们扫荡冰箱,然后拿着可乐和啤酒在屋顶的花园整夜的聊天,在秋千上坐到天亮,一起看东方初显微光。
左诗有一回错过日出,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盖着外套,正靠在乔青遥身上,而乔青遥依旧醒着,动也不动,左诗慌慌张张的直起腰,又差点从秋千上摔下去,被旁边的人揽住,挣扎间无意抓牢他的手,他的手指很长,也很凉。
晨曦里百转柔肠,映着人面,半明半昧,一个浅笑,一个仓皇。
他俩最爱的项目是绕着古堡散步,在庄园内无边的草地上瞎窜,冷月高悬,撒下青光落在他俩身上,银光闪闪,左诗便迷信的许愿,愿这一晚永远不要结束,只他们俩,永远留在这个并肩而行的夜。
“你干什么呢?”
“许愿啊。”
“许什么愿?有流星么?哪儿呢?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没有流星,流什么星流星只有明星也就是你,烦死了别人许什么愿你都要问问,我这才许一半被你打断了,都怪你,再说愿望也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左诗放下合十的双手:“算了,说出来也不可能成真。”
“那你倒是说啊。”
“不能说。”
“随你吧。”
“哎,如果你不做明星,你会做什么?”
“经商吧。”
“那不就是你现在的副业么?难道比做明星更有意思?”
“并不是,只是非常后悔做艺人,重来一回,我要当个自由人。”
“自由的上班族么?”
“也可以。”
“哦不对,你这样的重来一回也很难是上班族,大概率会成为剥削压榨员工的资本家。”
“那你呢?”
“我?你不做明星那我也不想做化妆师了,你当资本家,那我要在你单位门口卖煎饼果子。”
“为什么?”
“这样我就可以认识你了呀,你总有一天会到我摊儿上买早点吧,我一定给你卷个很胖很香的煎饼果子,放好几个鸡蛋那种。”
一霎的寂静,回答他的只有晚风。
乔青遥半晌开口:“我有什么好认识的。”
左诗望着对方:“也是啊,你这么烦人,重来一次可不要再见了。”
乔青遥疲倦的笑,他终是走累了,等不及回房,随便就近找了个长椅坐下,“歇一会再回去。”
说完就闭目小憩,竟迅速入睡,像是死在了莽原上。
左诗也不知道该不该叫他回房间睡,又怜惜他这一点倦意,便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在乔青遥身上,他就在旁边守着他,如同卖身葬夫的小寡妇一样,等着他心爱的丈夫诈尸,诈尸后两个人再卷好铺盖,满身尘土的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