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自持(31)
只是今天他在办公室坐了一下午,始终觉得空气很闷。到了傍晚六点,办公室开始有人下班,他终于坐上电梯到了楼顶。
他迫切地需要一些新鲜氧气。
从楼道通往天台,要推开一扇破旧的大铁门。这扇门很重,陈择推开后,才发现手心多了一道铁锈印。
去年,赵鹤明亲自通过猎头把他挖进朗格。彼时,陈择还怀揣着雄心壮志,觉得这里可能是自己事业的重要踏板。
而此刻,他发现他根本看不透赵鹤明。
他理解赵鹤明看重他年轻,敢于直言。赵鹤明或许是希望陈择做那条鲶鱼,把这个陈旧污浊的池塘盘活。
但是这一年来,赵鹤明又没有给过他明确的授权。
核心研发部门对陈择向来是爱理不理,赵鹤明没有偏向陈择,也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鲶鱼被束缚住鱼鳍,池水依旧肮脏,池塘里痛苦的也只有鲶鱼本身。
即便陈择有着再好的职业素养,如今也觉得如鲠在喉。
社交网络上,有人能写出三十条不重复的职场生存指南。
这些职场指南告诉所有格子间里的人,你要学会沉默,学会收敛,学会借刀杀人,学会借花献佛,这样才能在方寸间的办公室里明哲保身。
而陈择此刻,脑子里却只剩下一片深蓝色的海,他想坐在一叶小舟上。让海浪把他任意推向某个方向。
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陈择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感,和一丝厌倦。
陈择把手撑在天台的半高栏杆上,伸手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傍晚六点,巨大的落日从城市另一端缓缓下降。晚风渐渐有了凉意,顺着衬衫领子钻进陈择的身体。
初夏的夜晚天气诡谲多变,夕阳刚刚沉入地平线,乌云就以不可阻挡之势遮住天际。
陈择抬头看了一眼,浓稠的云层移动得很快,似乎是要下雨了。
他站在天台边缘没有动,晚间的风却是越来越冷。
凉凉的空气钻进陈择的喉咙,恰好瞬间呼吸不畅,呛到了气管,引起他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嗽持续了约半分钟,陈择觉得后背都咳得隐隐作痛。
然后他忽然感觉到后背被人轻轻拍抚。
陈择心里一惊,动作瞬间顿住。
他回过头,看见向野就站在他身后,手掌覆在他的肩胛骨间。
向野的掌心很热,在微凉的夜晚,成为了陈择身上唯一的热源。
陈择的身体没忍住抖了一下。向野的手指触碰像是某种开关,几乎又要唤起那夜在体育馆更衣室让人耳根发烫的记忆。
“好点了吗?”向野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
“你怎么来了?”
“路过。”
陈择转身背对夜景,摆脱掉他的肢体接触。
他用余光扫过向野的脸,心想,这里要路过可不容易。
就在这时,陈择的手机响了一下,他顺势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又是赵鹤明的信息:盛和酒店,三楼包厢。
陈择头脑混乱了一下午,差点忘了,今天还有一个应酬。有三家媒体代表来访,赵鹤明要他一起去接待。
陈择把手机重新揣进兜里,转身擦过向野的肩膀,往铁门走去。
“你去哪?”向野握紧了一下手心,然后追上去问道。
“有事。”陈择的声音闷闷的,脚步却没停,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
啪嗒——倏忽间,天空开始飘落雨滴,恰好落在向野的肩头。
盛和酒店就在写字楼不远的街区,只有几百米的直线距离。
陈择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开车过去。
接待大概率是要喝酒,车就放在公司停车库吧。
陈择抵达包厢的时候,赵鹤明已经坐在里面,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赵总。”陈择走到赵鹤明身后,没有落座。
“马上媒体的人要来了,今天你来招待。”
“好的。”陈择点了点头。
说话间,包厢门就被人推开,乌泱泱进来了七八个人。
这次的媒体都是北市的地头蛇,言谈间也很不客气。陈择很快换上了社交面孔,笑着跟他们攀谈。
席间大约有三四杯红酒下肚。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最后这几家媒体代表似乎仍不尽兴,又点了一瓶白酒。
陈择用尽最后一点理智,跟他们推杯换盏。
一天的工作已经让陈择身心俱疲,此刻的每一口酒似乎都在燃烧他的身体。
酒席结束,已经是夜晚九点。陈择站起身的时候,觉得头脑开始隐隐发胀。
赵鹤明的秘书开车到酒店门口接人。赵鹤明上车后,商务车在陈择面前停留了一会儿。
秘书按开车窗,对着陈择问道:“陈总监,要送您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