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自持(172)
“我在德国的那一年,遇到了一个做首饰的老师傅。我在他工作室里呆了两天偷师。”
“做一对戒指,要先选料,再塑形、焊接、打磨,最后抛光。”
“后来几乎每个夜晚我都一个人在做这对戒指。”
“只是一开始不太熟练,我要做的型又太复杂,浪费了不少料。”
他每句话之间几乎没有停顿。陈择透过昏暗的灯光看着他的眼睛。
然后他看到向野打开了那个绒布盒子。
里面躺着一对银色的素戒,一个戒圈稍小一号。
只是造型和一般的戒指不太一样,戒圈绕了一个回环。
“这个是莫比乌斯环,一种拓扑学结构。它只有一个面,没有常规意义的边界。”
他右手举着打开的戒盒,左手紧张地在裤缝摩擦了一下,然后看向陈择。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我想把它送给你。”
“也希望你戴上。”
此刻屋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陈择站着站着,这两年的所有回忆都一下涌了进来。他的害怕、惶恐到坚定、果敢,每一段回忆都被切割成极小的切面,降落在此刻昏黄的灯光下。
气氛正浓,两人目光相接。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汽笛声。那汽笛声好像是漏了电,一个高频音调后紧接着两个转调。
嘤!嘤———
十分滑稽。
陈择原本还平静的嘴角,一下绷不住扬了起来。
两人瞬间破功。
“靠,什么破地方。”向野一只手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尴尬。
陈择没接他的话,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今天生气了。”
“老实说我早上是有点生气。但是我劝自己,我是个成熟男人……”
陈择看他的样子又觉得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谢谢你。”
“谢我什么?”向野满头问号。
“谢谢你的出现。”陈择看着那枚反射出柔和光芒的戒圈,“我度过了很不好受的一年,丢了工作,差点丢掉半个肝,花光了全部的积蓄”
“但是你一直陪着我。让我感觉日子没那么糟糕。”
陈择没有等他问出那句话,自己取出了盒子里的戒指,套进了无名指,尺寸刚好。
向野看到他的动作有些惊讶,想跟他再做一次确认:“你知道戴上意味着什么吗?”
陈择吐了一口气,笑着看他:“意味着我想跟你有个家。”
“向野,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吧。”
窗外的汽笛声终于停下。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海浪声。
“那就一辈子。”向野伸出手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个怀抱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向野突然松开了双手。
陈择有些不知所措,好好的氛围这又是要干什么?
“还有个重要的东西。”向野眼神认真严肃。
只见他弯着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带锁的硬盒子。
“我过年打麻将的时候跟你姨妈她们打听了。说在平城要提亲的话,按照规矩,要带金子。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什么样的金首饰,但是估计你会喜欢这种。”
向野啪地打开那个锁,盒盖子一下翻开。
里面规规整整地码着,八根大金条。
陈择瞬间哭笑不得:“你这是干嘛?!”
“你就说够不够吧!”向野插着腰一脸得意。
一年零三个月后。
向野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端着酒杯靠在花园栏杆上。
“谁能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参加我亲爹妈的婚礼?”
向梦读完第二个硕士学位以后,突然就回了国。谁也没打招呼。
过了几天,就通知向野,她跟何山复婚了。而且已经领了证。
陈择站在他身侧,笑了笑。他也没想到,向梦突然联系他,是给他发自己的婚礼邀请函。
陈择那只买了许久的限量版小羊皮手包,也终于作为新婚礼物,让向梦心安理得地收下了。算是了却他一桩心愿。
“哪儿有人复婚还办这么大啊?”向野指了指草坪那头,摇了摇头。
向梦的婚礼选在北市最热闹的内湖边的一家高级酒店。来了上百位亲朋好友,场面极其热闹。
此刻,她穿着一袭下摆巨大的缎面婚纱,正在跟出席的宾客把酒言欢。
何山难得戴了副金丝边眼镜,跟在她身后。
陈择捶了下他的手臂:“少说点儿吧,刚刚还没让你上去当花童呢。”
“我可谢谢她了。”向野把杯子里的香槟一饮而尽。
“不过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和好的?”陈择也好奇这件事。
“我哪知道,中间我妈也没回来过。难不成是网恋?”向野更是一头雾水。
“走,出去透透气。”陈择拍拍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