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法赫萨[公路(29)
傅凌清又上赶着自报家门:“我念的商科。”
“你家做生意的吧,”宋屿安没有丝毫意外,“等你回去继承家业呢?”
“轮不到我,”傅凌清摆摆手,示意这不是重点,“你呢?”
宋屿安乐此不疲地用薯条挖蘸酱吃:“我怎么了?”
“我底都这么兜给你了,”傅凌清直言,“礼尚往来,你至少也说说你自己吧?”
当初的约法三章彻底成了这人的耳旁风。
宋屿安没兴趣答的,只是思绪不知怎的回到了刚刚在蓝冰洞的那个脸颊吻,被吻过的地方一下子好像烧了起来。
随后话脱口而出,宣告约法三章彻底作废:“我啊,国内混了个凑凑活活的本科文凭,现在又在万恶的资本主义里艰难混日子,自己对自己负责。满意吗,傅老板?”
傅凌清有要把他从头到尾刨一遍的决心:“那你学什么的?”
“学的音乐啊,你以为我整个乐队都业余的呢?”说到这,宋屿安的声音不似前半句那么昂扬了,“除了我,剩下几个可能不久后就能靠这个乐队吃饭了,从此走上大红大紫的康庄大道。”
傅凌清的话脱口而出:“是要出道了吧,混娱乐圈啊。”
“你怎么知道?”
傅凌清楞楞:“猜的,家里做的生意和这多少有点关系。靠这个吃饭,光靠在livehouse唱哪行啊,那可不圈里赚得才多么。”
说完了又问:“那你的咖啡店呢?”
“爱好啊,”宋屿安笑了,“这么不好理解么?你看现在有几个人从事的工作是专业对口啊。”
一整盘的炸鱼薯条,被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间眼看吃见了底。这盘东西被吃光前是傅凌清最后的机会,他捏起最后一块炸鱼丢进嘴里:“你为什么不和你的队友一起?”
宋屿安把最后一根薯条裹满了酱:“我嫌脏、乱、恶心。”
省略了主语,傅凌清依旧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那个外人眼里永远无比光鲜的圈子。
一句话足够体现宋屿安的厌恶。
他对那个环境一向没有好感,连提起都不情愿。沈乔予明知道的,可还是义无反顾地扎了进去,还以他们两个的关系做军令状,骗另外几个队员一起签了合同。
这份沈乔予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资源里,唯独没有他宋屿安的名字。他甚至不知道沈乔予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打算、什么时间开始和别人苟合、又进行了多久这样的勾当,才将这样的资源握进了手里。
一想到在过去的某一段时间里,他可能和另一个照面都没打过的陌生人同时拥有着沈乔予,就像浑身都被被扎了刺一样难受。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有这么严重的洁癖。
他以为当初说好不涉足娱乐圈,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决定,也是一群生命里都填满音乐的自由灵魂走到一起的前提。
最后走着走着,居然发现其实他才是离整个乐队越来越远的人。
一盘炸鱼薯条吃完,宋屿安顶多吃了个半饱。但他不想再在这里耗下去,起身去结了账,又折返回来:“算了,不说了。走吧,不是还有个沙滩没去?”
“宋屿安,”傅凌清起身跟在他的身后,“有没有想过,以后再重新以一个鼓手的身份手回到舞台?”
“乐队都没了,”宋屿安像听了个笑话,轻哂一声,却难掩失落,“再组个新的吗?”
“办法总比困难多。”
办法总比困难多,宋屿安想想傅凌清才24岁,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这种激昂向上的乐观思想,也不难理解。
况且,他的背景应该从不会允许他遇到解决不了的棘手问题吧。
可是,你想过没有。他很想告诉傅凌清,这个世界上是存在没有办法能解决的困难的。
如果都能解决,或用你以为圆满的办法解决,那困难就不叫困难了。
“算了,”不知是说给傅凌清还是给自己听的,宋屿安说,“年纪大了,没有当初那么能折腾了。热情告急,只想踏踏实实把剩下半辈子过好。其他的,没有精力想了。”
吃过一餐后,暮色西垂。几个小时前还是橘色的灿阳下落时竟又渐变出粉色。没几步路的距离,总算在太阳彻底不见之前走到了钻石沙滩。
冰河湖的浮冰漂流入海,又被层层的海浪冲刷上岸,遗留在火山喷发带来的颗粒岩沙滩。
这里的颗粒比维克的黑沙滩粗得多,遍布着晶莹透亮的冰凌。大的快赶上人那么大,小的只有指甲盖那样的尺寸。
宋屿安站定,弯下身子,随意捡起一块脚边的冰,正对着太阳照。马上要落下去的太阳光线柔和了许多,射不透比宋屿安巴掌还大的冰凌,只是无比柔和地为它渡上一层粉橘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