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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寒生和他的保镖车队守在巷子口。
不久前的电话里,林宴迟语气严厉,仿佛在对他下命令,让他待在车上不要下去,并且要一直守在这个地方,哪里都不能去。
贺寒生知道事态恐怕很严重,还真规规矩矩守在这里。
他是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还顺手买了一大束玫瑰。
林宴迟为什么让他半夜三更把保镖们叫过来?
贺寒生猜测,他是遇到麻烦了。
显而易见的一件事是,他遇到麻烦,没有借容家的势力,没有找容还,而是找了自己。
这是贺寒生买这束玫瑰的原因之一。
他觉得也许在关键时刻林宴迟意识到了一件事——再吵再闹,自己和他才是一家人。
遇到危险,林宴迟还是发自本能地想寻求自己的帮助,这代表他真正依赖的人还是自己。
他们最近是出现了很大的裂痕,但毕竟一起做了19年的家人。裂痕是可以随着时间淡化的。贺寒生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和林宴迟在一起。
搞不好林宴迟让自己过来,就是回心转意了的意思。
那么,等一会儿送给他玫瑰的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呢?
人如贺寒生,活了半辈子,跟无数情人交往过,从来都在花丛中游刃有余,到这一刻他居然露了怯,有那么一点紧张和拘谨。
把捧着玫瑰的手伸出去又收回来,他似乎连送花的姿势都在纠结。
猝不及防间,贺寒生余光瞥见有人影过来,知道是林宴迟来了,他立刻摆出一张严肃深沉、轻易不肯原谅林宴迟的脸,然后故作随意地捧起手里的玫瑰,想做出一个送玫瑰送得很满不在乎、漫不经心的效果。
然而当林宴迟靠近,在看清他模样的时候,贺寒生彻底怔住了,伸出去送花的手也就这么僵在原地。
——林宴迟满身是血,背着另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出现在挡风玻璃前。
愣了三秒,贺寒生迅速打开车门。
他身前身后的保镖车队亦是反应迅速,子弹上膛的声音纷纷响起,你死我活的搏杀似乎一触即发。
林宴迟直接坐上车后座,将背后那个带血的人摆在了自己身边,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透过后视镜,贺寒生这才发现那人居然蒋源。
蒋源的眉心被子弹打了一个洞,人一动不动,看来是已经没救了。
“我们现在——”
“去医院特护病区。”
后视镜里,贺寒生对上林宴迟那张浴血的脸。
艳红与惨白在他的脸上形成了极致的反差,他的眼神宛如濒死前的人,没有一丝情绪与温度。
“可他恐怕已经……”
“先带他去特护病区。”
贺寒生不说话了,迅速发动汽车。
林宴迟向后靠在柔软的皮椅上,任由逐渐失去温度的蒋源的尸体靠在肩头,他盯着窗外的目光没有焦距,像是经历了无尽的疲惫。
贺寒生和保镖车队们兵分三路,在路口分道扬镳,又在下个路口汇合,如此反复几次,三队车绕着路,时而分开时而汇合,这是在尽量避免被人跟踪,避免贺寒生所在的车辆被锁定。
是以车辆最终到达特护病区的时间会比正常情况晚一些。
一到地方,林宴迟在保镖们的护送下,背着蒋源的尸体直往电梯奔跑,就好像在急着完成某件事情。
贺寒生见他这样,也没多问,只吩咐自己的保镖从上到下将这里检查一遍,再站好岗。
过程中他叫来的保镖与蒋家的保镖起了冲突,保镖队队长来问贺寒生怎么处理。
贺寒生沉声道:“来不及找蒋家交涉了,直接来硬的,把他们全都弄走,找个地方关起来再说。那么多人保护一个蒋源都保护不好,情况不对劲。搞不好里面就有内奸。搞得定吗?”
“小意思。”
雇佣军出身的保镖队队长扛着枪走了。
蒋家派出来守在这里的保镖并不多,贺寒生这边的人很快就把他们清理了个干净。
贺寒生这便好奇地去到了林宴迟所在的那一楼层。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一间房里亮着灯,贺寒生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之前他忍了一路,什么都没问,他知道那会儿林宴迟的情绪处在极度紧绷的状态。
现在他尝试着想问一问了。
走至办公间推开房门的那一刻,贺寒生有些五味杂陈。
宴宴,你怕不怕?
你不要内疚,这不是你的错。
你的状态还好吗?
贺寒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
然而当推门而入的那刻,他看见了刚为蒋源亲手开了颅,把一颗血淋淋的人脑捧在手里的林宴迟。
贺寒生:“……”
——得,他怎么跟蒋家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