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宴迟还真不是客气,只是单纯不想坐贺寒生送他的那辆车。
但他从来懒于和贺寒生争执,也就等他慢条斯理喝完汤,再跟着他一起经电梯去到地库。
这车其实有些年头了,由于林宴迟不怎么开,几乎像是新车。
贺寒生坐上驾驶位,等林宴迟坐上副驾驶,便把车往警察总署的方向开去。
路上他没忘给司机张耀打去电话,让他等会儿开车去总署接自己去公司。
车一直往前走,林宴迟也一直望着窗外发呆。
他始终微微皱着眉,只不过驾驶座上的贺寒生看不见。
这辆车是贺寒生六年前送给林宴迟的——
六年前,林宴迟用自己做项目挣的钱买了一对戒指,给贺寒生打了直球。
贺寒生倒是把戒指收了,也戴上了,但并没有给出其余任何表示。
林宴迟拿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选择了静观其变。
直到后来某一日,发现贺寒生和他的某位情人去了酒店,林宴迟这才明白,他们之间什么也不算。
于是他答应了某位学长的约会邀请。
约会当天,学长想给林宴迟一个惊喜,找快递为他送去了礼物。礼物是一只钢笔和一束玫瑰花。
林宴迟在书房里写论文,不知道楼下的情况。于是开门签收了这份礼物,看见玫瑰花里藏着一张表白贺卡的人,就成了贺寒生。
那天林宴迟当然没能去约会。
贺寒生当日就买下了这辆当年全区只生产了十辆的顶级豪车,再开着这辆车载着林宴迟,以及玫瑰花和钢笔去到了白江边。
玫瑰花和钢笔通通被贺寒生扔进了江里,再被浪涛汹涌的江流毫不留情地吞没。
贺寒生在刚竣工、还没有开放给公众的大桥上停下车,看向林宴迟的时候,用很沉、也很不容置疑的声音开口道:
“那个年轻人送你的钢笔,连我送你这辆车的一小块漆都比不上。”
林宴迟不语,听见他再道:“他这种没地位没身份的年轻人,在N1区跟蚂蚁一样多。我无意跟他计较什么。但宴宴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贺家人。那个人连当你的朋友都不够格。”
夕阳把林宴迟的脸照得发红。
他的双眼却似乎没有一点光彩。
江风吹乱他额前的碎发,他坐在副驾驶座上侧头看向贺寒生,很平静地开口问:
“你是以什么名义说的这些话?一周前你收了那个戒指,我以为你要当我的男朋友。但后来我发现你还和其他人在一起……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你不喜欢我而已。不管你以后到底要和谁在一起,我都表示尊重理解以及祝福。但你现在的举动,让我看不懂。”
话到这里,林宴迟忽然想到刚认识贺寒生不久的时候,他曾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
“那场空难带走了我弟弟,但老天又把你送到了我们的生活中,这会被我和母亲视作是老天爷对我们的弥补、或者说恩赐。所以,你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我会帮你当亲弟弟般照顾。我母亲也是这么想的。以后贺家就是你的家。”
江风把林宴迟的头发吹得愈发凌乱。
略作停顿后,他再问贺寒生:“那么,难道你刚才是在以哥哥的名义约束我的行为?这么多年,你一直当我是贺恒——”
贺寒生面色一沉,骤然打断他。“不要提贺恒。宴宴,不论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收任何人的玫瑰,不能和任何人在一起。我不希望再看到今天的事发生第二次。”
吹着江风往家回的路上,林宴迟琢磨过来了——
原来贺寒生一直在怨他。
空难之后,贺寒生抱着救弟弟的想法,不顾自身危险在海面上不分昼夜地搜救,最终却只救下了林宴迟,没能救下贺恒。
如果不是林宴迟穿着贺恒一样的衣服,以至于引起了他的注意;如果不是救林宴迟耽误了时间……
也许如果不是因为林宴迟,他还有机会在茫茫海面找到贺恒。
尽管理智上贺寒生可能也知道这事儿不该怪林宴迟,但情感上这件事终究成了一根扎在他心上的刺。
那么,如果他真的对林宴迟动了心,或者真的与他发生点什么,他就算是彻底背叛了贺恒。
这大概就是贺寒生的心理。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绝不越雷池一步。
那件事过去了大概一个月之后,贺寒生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提出要和林宴迟办理结婚登记。
林宴迟以搞科研忙碌的名义,将这件事一拖再拖。
后来还是贺寒生强势定下了一个日子。不过日子才刚定下来,他又得出差。
林宴迟便对他道:“你尽管出差。登记可以通过网络远程办理。你把字签了,材料准备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