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甜饼(252)
他没说不想,他只是说俞端不喜欢,所以不能。
俞端记得,姜星灼以前是很爱哭的。
作为先皇幼子,他从小千娇百宠着长大,比公主们都娇贵,磕着碰着了都会掉眼泪。
时间长了,先皇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就让姜星灼去俞家跟着俞端一起练武。
俞家世代武将,俞端父亲早亡,这一辈就剩下了俞端一个人,早早的封了少将军。
他原本是很头疼教姜星灼的。
谁都知道这位小皇子殿下是皇后的心头肉,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可担不起责任。
本想随便糊弄一下,可没想到,姜星灼真的很听话,很乖,又不怕吃苦。
虽然平时黏人又娇气,半步离不开俞端,破点皮儿就泪汪汪让俞端给吹吹。
但也一口一个俞端哥哥,让干什么干什么。
俞端倒是像真有了这么个弟弟,也乐意宠着哄着,两人关系越来越近。
其实姜星灼才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良善,他被纵着惯着长大,脾气实在说不上很好,他只是对俞端这样罢了。
自从年前秋狩,少将军跃马扬鞭,一把弯弓拉满,就吸引了姜星灼的目光。
他让父皇安排自己到俞端身边,也是为了亲近俞端。
本以为是一时兴起,可多日相处,他只觉得俞端越来越好。
他们本可以一直这样。
如果俞端不上战场的话。
那时候是姜星灼和俞端认识的第二年春,惦记着俞端生辰快到了,姜星灼不知从那里收来的异兽骨,亲手给俞端磨了把骨弓。
心底那点情愫这些年不减反增,他又暗戳戳的去找母后,学了编璎珞,给这把弓打了个漂亮的络子。
姜星灼确定,俞端至少也是不讨厌他的。所以决定在俞端二十岁生辰宴上表白心意,就算不被接受也可以日后徐徐图之。
但当日弓刚送出去,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得知了俞端要去塞北的消息。
塞北边境连年战争,苦寒无比,况且匈奴善战,刚刚及冠的俞端简直是去送死。
姜星灼下意识的就想阻止,但却无能为力。他既劝不了俞端,也没能力强行阻断出征。
一直以来,他只想当个富贵王爷,不理政事。直到遇见此事,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后悔手无权力。
深深的无力感包裹了才十七岁的姜星灼,他甚至没办法让俞端去后过得更舒服一点。
此去不知归期,姜星灼忍受不了长久的分离,没犹豫就提出要和俞端一起去,但却被俞端笑着拒绝。
“算了吧,你去了我还得照顾你。”
他下意识的就想反驳,他从来没想过让俞端照顾他,反而是更想照顾好俞端。
但少将军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继续投身繁忙的军务了。
大军出征那一天,俞端新封了大将军,铠甲泛着银白的寒光,威风凛凛。
去城门送别的人很多很多,姜星灼也在其中。
他看到,俞端和副将林盛相视而笑,眼里是割不断的默契,俞端还亲手给那个副将整理肩甲上的披风。
他们穿着相似的铠甲,将要一同奔赴同样的未来,可以不必分离。
姜星灼神情阴暗,他觉得自己嫉妒的快要疯了。
临行前,他问俞端,“哥哥,你觉得林副将怎么样?”
“嗯?”俞端没想太多,只觉得姜星灼是最受宠的皇子,在他面前说几句好话显然有利于林盛日后的升迁,所以毫不保留溢美之词与赞许之情:“林副将吃苦耐劳,坚韧不拔,天生将才,是为好男儿。”
“哦,是吗?”
姜星灼扯起唇角笑了笑,神色晦暗不明。
他沉默的看着俞端的军队走远,直到消失在天际线边,再也望不见。
心好像随着俞端的离开被扯成了两半,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但却一点也哭不出来。
俞端刚刚夸林盛那些话犹在耳边,每一条都和他不一样,林盛那样的人才是哥哥会喜欢的样子,而他这样娇生惯养,文不成武不就的,又怎么会讨哥哥的喜欢。
想要超过林盛,至少从不能哭开始。
姜星灼真的没再哭过。
无论是习文练武还是夺嫡混战,他吃了很多苦,再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昔日少年金贵细腻的手掌上布满了长枪短剑留下的兵茧,原本没什么权力的幼子后来居上,越过一众兄长,成功登上了九五至尊的宝座。
他继位后,大臣们一度上朝都觉得战战兢兢,这位年轻的新皇手段超群,冷漠睿智,让人不由得心生惧意。
但没人知道,这样的皇帝会在夜晚一遍遍看塞北的简报,忍不住红了眼眶,又不敢落下泪。
那天喝醉了的姜星灼是在俞端寝殿睡的,他这些年习武,力道不小,搂着人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