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甜饼(237)
但他从来不后悔,放弃上大学挣钱养桑佑,这是他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他看向站在光里朝他笑着的桑佑,心底的一角就柔软了下来。
希望桑佑永远开心健康,永远远离曾经那些阴暗与伤害。
桑佑今年二十二,和陈禹疏一共认识了二十二年。
他是出生没多久就被放在福利院门口的弃婴,院里孩子多,看护人员不够时,通常是大孩子们帮忙。
尽管那时候陈禹疏才四岁多,但已经可以熟练的给桑佑喂奶换尿布,桑佑总是说,他是他哥带大的。
院里的孩子们会拉帮结派,像桑佑这种长相乖巧漂亮,老师阿姨格外疼爱的,是头号欺负对象。
但桑佑似乎天生脾气好,被推两下打几拳也不知道反抗,倒是给陈禹疏气的,把欺负他的人都揍了一顿。
但桑佑也不是没有生气过,自己被别人欺负他拍拍土算了,但他哥要是被人欺负他第一个红着眼睛冲过去打人。
最后还是他哥搂着他一遍遍哄,他们不是打架,只是闹着玩的。
别人都笑陈禹疏养出来只小狗,平时看着乖顺,但谁要是惹了他哥就跟踩了他尾巴一样,立刻呲牙咧嘴。
陈禹疏摸摸弟弟的头,心里想,我弟弟才不是小狗,我弟弟是我的宝贝。
桑佑离不开他哥,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心灵上,完全不能忍受和陈禹疏分开。
他长了副好皮囊,三四岁起常常有领养家庭看中他,但他从来都表示,我哥去我才去。
那时候陈禹疏都七八岁了,一般家庭并不会考虑这么大的孩子,怕养不熟,所以纠结半天只能可惜的放弃领养桑佑。
那些家庭里不乏有大富大贵的,陈禹疏都替他可惜,劝他珍惜机会离开福利院,但桑佑很固执,必须和哥哥在一起。
一直拖到桑佑快上小学,才有个中年男人一下子收养了他们俩。
养父是大学教授,经济条件很好,看起来也文质彬彬,带他们回了一栋小洋楼。
桑佑以为,这是新生活的开端,但没想到,是噩梦的伊始。
养父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在外压抑伪装的越深,在家里就发泄的越多。
他以殴打两个养子为乐,而当时的桑佑和陈禹疏年纪太小,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就算养父为了面子让他们上学,但行程也被严密监视,找不到什么逃脱的方法。长期被威胁警告,两个小孩子也不敢尝试告诉别人。
在家里时,陈禹疏总是会护着弟弟,似乎桑佑伤着了比他自己伤着还疼。
弟弟眼泪花花的抚摸他的伤口,哭的喘不上来气,还要颤颤的给他伤处吹一吹。
陈禹疏立刻就感觉伤口不疼了,开始心疼了。
他从书包里翻出来张蜘蛛侠的贴纸,是老师奖励班级第一名的,他特意挑了桑佑最喜欢的蜘蛛侠。
以前在福利院时,每周末会给他们放电影,桑佑看到蜘蛛侠眼睛就亮晶晶。
那时候陈禹疏问他为什么喜欢,桑佑就回答,“想变成蜘蛛侠,保护哥哥!”
晚餐时,因为电话里和人起了点口角,养父又开始疯了似的施暴,最后还把他们两个塞进了又黑又脏的楼梯间。
昏暗的小房间里,只有一道小小窗口照下来的光。蜘蛛侠贴纸混乱中掉落,就躺在光照下来的地方,粘了尘土变得脏兮兮。
桑佑忽然抽噎着问:“哥,你恨我吗?”
如果不是他当初一定要哥哥陪着,哥哥也不会来到这种家庭。
陈禹疏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把那张已经揉皱了的蜘蛛侠贴纸捡起来,撕开轻轻贴在弟弟手背上。
他温柔又怜惜的注视着弟弟的眼睛,叹了口气:“我只恨自己不是超级英雄,没能力保护好你。
两人计划逃离这里是十几岁以后的事,随着逐渐长大,体力增强,日益成熟的个人意识也让养父的精神恐吓控制摇摇欲坠。
他们提早准备好了两人的证件,还从各种方面攒了一些钱,只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监管他们的人这么多年已经松懈了不少,某天下午放学时,一个不注意,就被两人隔开了一个巷子。
桑佑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他握紧了哥哥的手,两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到哪里去,但是无所谓,只要能和彼此在一起,住桥洞喝冷水也很好。
他们手牵手奔跑在河岸的大坝上,时近黄昏,傍晚的风喧嚣,几乎要把他们的影子扯断。
手心已经出汗,但不约而同,他们想的都是,握紧一点,再握紧一点。
逃出来时,陈禹疏十九岁,正在念高三,桑佑十五,还在念初二。
他们用攒的那笔钱在隔壁城市租了个小房子,很破很小,下雨天都会滴水,十几平米,除了厨房就是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