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与救赎(6)
白唯夫预留请阿姨打扫卫生的钱,都省了下来。
他用这些钱替时安买了不少东西。
其中最受时安喜欢的,是和他一个厂出来的金头钢笔。时安也会在他的桌案上写字,他有时会看一眼,时安写的是白话诗。
这些都让白唯夫感到惊讶,他同时安这么久,似乎还从来没问起过有关他的事情,向来都是时安来问他。
“给你买了一沓格子纸,回去也可以写。”白唯夫将用牛皮纸封起来的一沓纸放到桌上。
时安将手掌覆盖上去,细细摩挲着,看得出来很珍视这份礼物。
“你写了这么多诗,要我帮你找出版社吗?”白唯夫抬头看着他。
时安一听,连忙摇着头。
白唯夫也没继续问下去,他怕时安又闹别扭,上回无意捧着他的诗朗读,时安似乎是在生气,许久没有来找他。这回他知道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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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寓里日子过得很和谐,但总有意外来打破现状。
那天是个狂风大作的阴天,白唯夫同往常一样窝在书房里看书。
“笃——笃——”
门被敲响。
白唯夫抬起头,来的不是时安。
他放下书,走过去开门,外面站着一位年轻女性,提着一个黑色牛皮双排扣的女士提包,烫着时兴的小波浪卷发,不过已经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素白的脸小小的,抹着大红的唇膏,一双丹凤眼很有精气神。
白唯夫在脑内回想一番,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她勾起鲜红的嘴唇,双手握着手提包笑容有些羞涩,“表哥,我是音甀啊。”
音甀。
白唯夫恍然,拉开门来,“进来吧。”
“怎么回国了?”白唯夫到厨房倒水。
许音甀在玄关弯腰解着皮鞋扣,笑声很清脆,“因为想你了呗。”
白唯夫端着水走出来,放到客厅的茶几上,“伯父伯母回来了么?”
许音甀坐到他身旁,将手提包往沙发一放,端起水喝了一口,“只有我回来了,他们总是有事情忙。”
白唯夫哦了一声,这个小表妹他其实不算很熟,只初中一同上过三年学,初中一毕业,他就被带到首都上高中,这个小表妹也随着父母移居到了日本。
他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回来,也一时找不出什么话聊。
但许音甀是个活泼的性子,叽叽喳喳没停过。
“表哥,好多年没见,你变化好大呀,其实昨天我就到了,不过先去拜访了一下表叔,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你在哪儿呢。”许音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缝。
白唯夫应了一声,“你一个人回来诸多不便,找好住所了么?”
许音甀悄悄看了他一眼,嘻嘻笑了一声,“表叔叫我住你这儿。”
白唯夫干笑几声,“他说笑的,我这里住不了两个人,何况你是个女孩子家,不好。”
许音甀扁了扁嘴,一把把手提包拽过来,打开金属扣,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一张卡片来,“逗你玩呢,呐,这是我住的那个宾馆的名字。”
白唯夫接过,宝庆酒店,离这里很近。
“我要是住过来,怎么能不拖上行李?这酒店是表叔帮我找的,觉得还不错。”许音甀撑着下巴看他。
白唯夫应一声,把卡片放在茶几上。
“表哥,我好久没回来了,你带我玩几天呗?”
“这里也没什么可看的。”
“啧,我不管,我想吃小时候吃的东西,还想去松湖划船,你陪我一起嘛。”许音甀拉了拉他的袖子。
白唯夫动了动嘴皮,想拒绝,许音甀又补上一句“求你了”,他只好点了点头。
在白唯夫回卧室换衣服的时候,许音甀跑到他的书房,喊道,“表哥,我看看你的书。”
白唯夫应一声,脱下睡袍。
许音甀走到书桌旁,低头看着那些摞得高高的稿纸,又拿起搭在墨水瓶盖上的钢笔,摸了摸,放回原处。她转了转身,发现了放在书架上用黑色办公夹夹住的一叠稿纸,她将它抽出来,一看,眼睛微微睁大。
这是一叠情诗,很短,像日本俳句,用词很是细腻,像一个女人的语气。
许音甀翻着,不禁入了迷。
这时,门口传来换鞋的声音,许音甀走出书房,看见一个青年提着菜走进来,和她对视。
许音甀微微皱起眉,青年也面露惊异,两人呆呆站着。
白唯夫扣着扣子走出来,扭头看到了时安。
“时安,你怎么来了。”白唯夫理了理衬衫领口,走过去。
今天是周三,时安中午一般不会来。
时安看着他,默默将手中提着的菜放到地上。
“她是……?”时安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衣摆。
白唯夫看过去,“音甀,我表妹。”他又同音甀道,“这是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