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会说话(76)
落款:沈藏blue。
是他送的手机,程祈并不想要他的手机,只想他出现,这不是惊喜,是无声的道别,他一早就打算好要走了,手机只是离别的礼物,程祈不想要。
骑着车原路返回,程祈跑到山上,第N次拨打沈夕恒电话,在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播报音中泪流满面。
山知道他哭,树知道他哭,野花野草知道他哭,无声的哭。
程祈站起来,用力抹干眼泪,对着空旷的山坳用力嘶喊,“沈……”
山谷回荡着“沈”的回音,程祈错愕加伤心,他居然真的发出了声音。
他最后一次说话是在八岁那年,后来程为同带他看过很多医生,权威医生告诉他,程祈属于癔症性失语,与情绪有很大的关系,需要药物和心理的双重治疗,最主要是要转移注意力,调整心态,沈为同什么方法都试过,程祈就是没再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
程祈再次尝试大喊:“沈……夕恒。”
山谷继续回荡着“沈夕恒”的回音,山谷不会代表沈夕恒回声,眼泪落在草地上,程祈在山上一直待到天黑。
回到家,何似花忙迎上来:“去哪了?”
程祈早已收起伤心,脸上依旧淡漠清然,他摇头,打着手语:“没事,我去做饭,妈,你去休息。”
何似花暗暗松气,看他的表现,应该是真的没事了。
程祈依旧不开口,跟往常一样生活,那个手机被他放进行李箱,再过几天要去大学报道了,那个骗了他的小骗子不知道会在哪里,不管他在哪,一定要找到他。
没人知道程祈在山上经历过怎样的心路历程,没人知道他哭过,没人知道他能说话,程祈继续以沉默消化所有情绪。
父母的后事是小外公陪着沈夕恒办理的,父母的朋友知道后都过来吊唁,他们同情的看着沈夕恒,哀叹他跟他哥以后该怎么办,沈夕恒默默想,活下去就行了。
办理后事的整过过程 沈夕恒都表现的很平静,叔叔阿姨们叮嘱他时,他鞠躬回礼,惹得叔叔们眼红红的,直叹好孩子。
繁琐的流程走完,沈夕恒抱着父母遗像回到家,外婆住院,小外公就在医院,家里只剩下沈夕恒一个人。
不知道爸爸妈妈走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会不会痛……
不敢想,沈夕恒去爸爸妈妈房间,躺在他们床上,抱着枕头,小声:“早知道长大代价那么大,我宁愿我出生就死掉。”
“爸,妈,我好想你们,妈,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爸,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们……快回来管管我吧……”
屋子里很安静,桌上爸爸买的花早谢了,插花的清水变得浑浊发臭,妈妈买的水果烂了一半,苹果没烂,皮皱皱的,家里的一切仿佛都跟着男女主人的离世而失去生命,沈夕恒哭不出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一个噩梦里没醒过来,前几天还好好的,顶多是跟爸妈有点小矛盾,怎么突然间家里就只剩他一个人。
他想不通,那天早上一家人在一起吃早餐,外婆送他们出门,叮嘱爸爸开车慢点,叮嘱自己别跟妈妈吵架,一切历历在目,美的太过真实,以至于现在的一切都像是做梦,变故太快,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沈夕恒也才十八岁,说是从云端跌入尘埃也不为过。
还有程祈,那个美好的少年,以后只能永远留在记忆中了。
沈夕恒不敢睡觉,也睡不着,他开始打扫房间,把爸妈的衣服用防尘袋一件一件装起来,收到一件妈妈的羊毛呢大衣,在外套发现一份心理诊断报告。
妈妈的心理状态十分糟糕,有严重的焦虑症,伴有失眠,抑郁,报告上的时间是春节前几天,原来是这样,没听爸爸提起来,爸爸这段时间说起妈妈的事,只说妈妈头痛失眠住院治疗,沈夕恒开始自责,他怎么就没早点发现妈妈的心理出了问题呢?
爸爸应该也不知道妈妈这么严重,突然想起来春节那段时间妈妈曾一个人去看过医生,当时爸爸在国外出差,电话里妈妈跟爸爸说没事,只是血压有点高,回国后爸爸还叮嘱过沈夕恒,说妈妈血压高,多体谅她,别跟她对着来,早知道,早知道什么事都顺着她,让复读就复读,让出国就出国,可惜,一切都晚了。
沈夕恒抱着大衣,躲进衣橱的最里面,哭得不能自已。
沈朝昀在ICU接受治疗,四周后终于清醒,醒来的他第一句话是:“医生,我为什么不能动?我的手和腿还在吗?”
护士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温柔小姐姐,听到他的话眼圈一红,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可惜了,护士柔声告诉他:“都还在,别担心,配合治疗,一切都会好起来,你要自己对自己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