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着纪昀章,被熟悉的气息包围,渐渐睡着了。
纪昀章等他熟睡,才轻手轻脚起身,拿着手机和房卡出门,去找贺苗。
贺苗在和几个副导演以及各个组的负责人开会,见他来了,示意暂停,起身走出去。他们站在门口,贺苗问:“景黎怎么样了?”
“睡着了。”
“嗯,让他好好睡吧,”贺苗说,“他最近太入戏了,没睡好。”
“我担心他。”纪昀章直言。
贺苗转头,她的头发发白,没学其他人特地染黑,脸上也都是岁月的痕迹,是自然老去的优雅和美态。
她笑了笑,“但你在他身边。”
她敛了敛神色,又说:“不过如果他每次入戏都会这样,那他就不适合待在这个圈子里,否则迟早有一天,他会耗费心力。”
纪昀章这时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他只是还没找到方法。”
贺苗颔首,“那就好。
纪昀章看着贺苗,“不用刻意分开我们,我向你保证,我们住在一起不会影响到电影拍摄。”
景黎的状态贺苗确实也是关心的,手指轻轻敲着栏杆,她沉吟许久,“那就先试试,如果不行,我还是会把你们分开。”
这一觉景黎睡到了傍晚,醒来时就看见自己的行李被从楼下房间搬了上来,纪昀章正在帮他叠衣服、把衣服放进衣柜。
他愣了愣,“纪老师,我的行李怎么拿上来了?”
将最后一件外套挂好,纪昀章说:“我跟贺导说好了,我们不用再分开住。”
“这样啊。”
行李箱收起,放在旁边,纪昀章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眼神温柔地注视他,“有休息好吗?”
景黎乖巧点头,“有。”
拂起他的额发,纪昀章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要不要起来?”
景黎很久没赖床了,不想动。
“再等等。”
“好。”纪昀章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五分钟后,景黎终于起来,他伸了伸懒腰,舒展好身体后,踩着拖鞋飞快跑出房间,纪昀章坐在沙发上,电视在放着一部十几年前的老电影,讲的也是禁f毒的故事。
景黎走过去,靠着纪昀章坐下。
“一起看?”
景黎说好,将脑袋靠在纪昀章的肩膀,认真地将电影看完。
—
圣诞前一天,景黎飞去C市录制春晚,再回来,电影就正式开机。
电影叙事有一条大的主线,但插了两条辅线,一起灭门案、以及一起绑架案,由案子串联,引出背后的犯罪集团。
灭门案和绑架案的幕后都是集团要销赃,警方收到卧底传来的信息,即将要蹲点将他们捕获,关键时刻卧底失联,与此同时,爆发震惊全国的一家六口被杀案件。
镜头转向,反派集团已经将传递消息的卧底抓获,为他注射保持清醒的药剂后,对他严刑拷打、反复折磨,江洛站在一旁,耳边是痛苦的哀嚎,垂眸盯着自己的手,一幅神游天外的模样。
这场戏就是景黎最初试镜的其中一场戏。
与试镜时相比,贺苗严厉很多,对景黎的要求也更高。
这里他的手、脚、脸、眼睛都有特写镜头,他身体任何一点松懈、神色的微妙变化,都放大在监视器上。
贺苗拍电影很慢。
这场戏,她已经反复拍了十几遍,一会是光影不对,一会是作为背景的哀嚎声不够疼痛,或者是声音太大、太有力气,根本不像被折磨得快不行的人,又或者是景黎旁边两个也进入镜头的负责观察江洛的龙套表演出戏了。
当然景黎也有原因。
团队人员都是跟贺苗合作很多次的,十分了解她,能在她手下拿到一条过的,基本都是神人,这么多年,仅有一双手能数得过来的人数。
拍到第十六遍,这一镜总算过了。
没有休息,又接下一镜。
染着血的枪被递到江洛手里,温客要他去杀了那名已经奄奄一息的卧底警察。
江洛知道温客在试探他,他不能拒绝。
枪声响起,子弹准确地穿过卧底的眉心,江洛抬起头,把枪丢回给温客,面无表情离开,找一个小弟要了张纸巾,仔细擦手指上的血迹。
门口传来喧闹声,一声叠一声恭恭敬敬地喊“大哥”,江洛循声转过头,逆着光,看见一个男人走进来。
男人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西装,与这个脏污的房间格格不入。
从卧底身上流出的血,被他一身的白一衬,红得刺目,也令人泪目。
江洛看清来人,瞳孔骤然放大,呼吸急促起来,但很快收敛、平复,只剩睫毛很轻地颤动几下,随即继续垂眸擦着自己的手。可是血仿佛凝在他的手指上,擦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