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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火(72)

作者:岿白 阅读记录

裴宴时在有限的时间里,恨不得无限地黏着他,把秦炽烦得不行。

而秦炽,对着裴宴时,从不吝啬于口头的泄愤,挥拳头也不是没有过。

初一那年,初冬。

津州的初雪落了一夜,未央巷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第二天太阳一出,冰消雪融,整条巷子都是滴滴答答的水声。

秦炽这天没去学校。

他因为昨晚下着雪睡觉时窗户没关严,寒风漏进来,给自己吹发烧了。罗姨早上看他没起床,去喊他上学,门一开,见他蔫头耷脑、面色苍白,吓了一跳。

秦炽坚持不去医院,罗姨没辙,只得盯着他吃退烧药,给他煮清淡的蔬菜粥,秦炽不想拂了罗姨的好意,一口一口全吃了,结果罗姨一转头,还没出屋呢,他就吐了个彻底。

罗姨愁坏了,打算请个假照顾他。

秦炽把她推出门外,门反锁后,放话说,如果罗姨不去上班,这门今儿也不会开。

罗姨无奈,留下一堆叮嘱后,上班去了。

秦炽在被子里窝了一天。

直到天黑了,他在迷糊浑噩中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

能直接略过楼下的门扉不敲,直接上到二楼来的,只有罗姨。

秦炽掀开被子,拖着绵软无力的身体去开门。

眸子一抬,见门外站着的人,是裴宴时。

裴宴时双手捧着一个原木色托盘,托盘正中放着一只斗笠碗,碗口被一只圆形的浅底盘子给扣住了。

要说秦炽今天最不想,也最不能看见的人是谁,那必然是裴宴时。

因此,几乎是一瞬间,秦炽面无表情的脸就冷了下来,愤怒道:“谁让你来的?谁让你进我家的门?”

未央巷的居民淳朴良善,没人干偷鸡摸狗的事儿。所以,以往秦炽在家时,除了晚上睡觉,白日里,楼下的门基本是不反锁的。直到裴宴时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开始谋求和好,整天跟着自己后,秦炽才渐渐有了这个进门随手落锁的习惯。

今天是因为实在不想动弹,罗姨走后没下去锁门,结果就被裴宴时钻了空子。

“你没关门,我一推就进来了啊。而且外面在融雪,可冷了,敲门还得等……”裴宴时默算了一下秦炽从楼上下来的时间,说,“还得等最少十秒,十秒欸,我才不想受这个冻。”

说完又立即补充:“哦,你这还拖着病体呢,十秒钟都不能够。”

秦炽听他这么说,觉得自己本就发热的头脑一下子更热了,怒而低吼:“你还觉得我会下来给你开门?你怎么有脸这么想?!”

裴宴时“哎呀”一声:“秦炽,你就别生气了,你这生着病,生起气来一点气势都没有,唬不走我的。”

他抽出一只手,拿掉扣在斗笠碗上的盘子,然后笑吟吟地把托盘往前一递,邀功道:“你看我给你做了什么,我借的罗姨的厨房,亲自给你做的。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做揪片子的水平一绝,你一定要尝……”

裴宴时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你做这个干什么?!你凭什么做这个?你做了怎么敢拿到我面前来,你怎么敢!”

生病下的破锣嗓子近乎被秦炽发挥到了极致,他怒吼得喉咙仿佛都要因此撕裂开。

秦炽看着裴宴时递到自己跟前的那碗揪片子,眼眶都给激红了。

那是每年他的生日,秦勤的生日,甚至是田梦梨的生日,秦勤都会给他们一家三口做的揪片子。

揪片子不是津州本地的特色面食,早年秦勤有一次去到新疆抢险,从当地人那儿学了一手,回来后正赶上秦炽生日,便试着下了一锅。因着味道出奇的鲜香,口感又比一般面条有劲道,满满一锅揪片子最后被一家三口吸溜得连汤都不剩一滴。

自那之后,只要队里没紧要的事,一家三口的生日,秦勤都会尽量调休在家,花上半天时间,在厨房里揉面、揪剂子、擀皮,然后把切成丁或片的胡萝卜、土豆、番茄、五花肉和葱姜蒜、皮牙子翻炒在一起作为前菜,下水煮沸后,再一片一片地揪着面皮子往锅里扔,最后,淋一点鲜醋,洒几点葱花,香喷喷的一锅揪片子便出锅了。

因为那面片是被揪下来的,并非整体,算是“碎”,谐音“岁”,秦勤便说,生日吃上一碗,代表着今后将岁岁平安。

然而,秦勤牺牲后的这两年,秦炽再也没有吃过一碗揪片子。父亲走了,说明这个“碎”,带来的仅仅只是“碎”,并非如寓意那般美好的“岁岁平安”。

更何况,这一年,母亲再嫁,这个家便是“碎”得更彻底了些。

眼下,在父亲秦勤生日的这一天,裴宴时端了一碗揪片子送到自己面前。

一个裴宴时,已经是他今日的禁忌,再加一碗揪片子,秦炽几乎都想让这天变成裴宴时的忌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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