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火(102)
他自然便暴躁不得,易怒不得。
所以听到秦炽对自己这样说话,他虽然很不愉悦,但还不至于气得上火。
之前应该是有人来送过衣服了,裴宴时换了身干净崭新的衬衣西裤。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了一支。抽了会儿,吐着烟圈说:“秦炽,我问你个问题。”
他在烟雾中微微眯着眼:“你是讨厌同性恋呢,还是单单讨厌我?”
地漏测试完了,秦炽起身,把花洒架回了原处,洗了个手,往外走。
经过裴宴时身边时,被裴宴时抬手拦住。
“为什么不说话,很难回答么?”裴宴时问。
秦炽侧过脸,垂眸:“让开。”
“你说话我就让开。”
秦炽被他气笑了,侧面回答了他:“你好歹是大家口中的裴总,就非上赶着听自取其辱的答案么?”
“……”
这话简直就是在裴宴时心里的火线上点炮弹。
裴宴时忍得颇有些咬牙切齿。
片刻后,他放下手,皮笑肉不笑道:“看来是讨厌我,no care。”
秦炽走了出去。
裴宴时气得烟都不想抽了,直接扔地上,狠狠踩灭,然后冲着秦炽的背影说:“秦队长别忘了,你一会儿还得送讨厌的我去医院。”
到了医院,这俩之间的气氛还没恢复基本的和谐。
一个破伤风打得,像是一对没有感情的夫妻意外搞出了一个孩子,一方不得不陪着另一方上医院做引产手术似的。
两人全程基本没怎么说话,完事儿后,进到车里。
秦炽不可能再把裴宴时带去他家,想起裴宴时住的那个像窑子名儿的地址,他问:“去哪儿,春棠园?”
裴宴时说:“去公司。”
秦炽在导航里输入了方行的地址,出了停车场,打了向左的方向盘,车子汇入了如织的车流里。
车程不短,但两人依旧沉默。
某个瞬间,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秦炽单手从中央扶手箱里翻耳机。
裴宴时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备注是“妈”。
裴宴时扯了下嘴角。
秦炽这会儿把耳机戴上了,手指滑过屏幕,接通:“喂。”
那边应该是问了句在干什么,秦炽似是而非地回道:“在外面。”
之后他一直都是不咸不淡地回着话。
“嗯。”
“不是什么事儿,正好歇歇。”
“今天么?”
那边貌似又叭叭了不少,最后秦炽应了下来。
“行吧,我忙完过去。”
……
挂了电话,裴宴时笑了声:“田总邀请你去贺家吃饭么?”
秦炽听着他话里有话的语气,皱了皱眉。
裴宴时说:“我听说你是去年升的大队,我猜一下,是不是在那之后,日理万机的田总对你比以前要关怀备至多了?”
秦炽语气亦是不善:“裴宴时你有话直说,不用跟我在这儿阴阳怪气。”
裴宴时也没打算和他绕:“茂峰今年Q1刚收购了启润,直接接手了启润在京口区的一块黄金地皮,打算进行商业开发,目前应该还在规划。我没猜错的话,到时候项目竣工,田总指着你坐这位置,好给她在消防这块儿行方便、开绿灯。”
秦炽没应他这话。
裴宴时自顾自说着:“不过我觉得像秦队长这样铁面无私的人,应该不会假公济私吧。”
“裴总。”秦炽喊了句。
裴宴时:“嗯?”
“您应该不闲吧?”
“……”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操个几把的闲心。”
“……”
把人送到方行后,秦炽在附近的商场逛了逛。
他平时去贺家的次数不多。
早些年更少,过去一次都是以年为单位。确实如裴宴时所说,去年自己升了大队后,田梦梨联系自己的次数变多了,温情话也说得比以前频繁。
温不温情的其实在秦炽这儿掀不起什么波澜,他和田梦梨的母子关系基本也就是保持着和气的程度,是一种平淡的和谐感。田梦梨平时如果好声好气、软磨硬泡地和他说个什么,除非有要紧事在身,不然他几乎都会答应。
毕竟“有求必应”也是和气关系中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
就好比一对离婚的夫妻,他们的孩子被判给了其中一方,孩子和另一方的感情因分开生活而日趋生疏,但面对孩子的要求,另一方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
这里面可能有补偿心理在作祟,也可能仅仅是因为,双方的关系太和气、太温吞了,其中一方便本能地做不到随心所欲、任性妄为。
所以刚才田梦梨在电话里说最近偏头痛的毛病犯了这两天在家休息,又太久没见他了,希望他去贺家吃个饭的时候,秦炽即便不是那么想过去,也还是下意识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