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篇·小观音+番外(62)
他涂了一个,不满意,洗掉重新涂,还是不满意。
阿清重新调了色,再涂,方觉得不错,伏在案前仔细给指甲盖儿上色,不知过去多久,卧房门忽地一响。
他受了惊吓,捏着毛笔的手不稳,颜料横斜出指甲,大喇喇地拉出一道红印,直拖到关节处。
你大爷的!
阿清在心里啐了声。
他的十根手指都快画完了,就差这么一根,火气立刻蹿上心头。
“天还没黑透呢,四爷,您就上杆子来饭店啊?”阿清撂下笔,扭头托起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转着轮椅进屋的男人。
贺作峰同样面色不善:“方伊池来找你了?”
“怎么,这您也要来给我上眼药?”阿清“哈”了声,剃着涂得红彤彤的指甲,慢条斯理地反问,“人六爷都不来找我,你一个当人家长辈的找我,算哪门子事儿?”
贺作峰自然晓得,自家弟弟没来找阿清。
他出门前,特意寻方伊池说了话。
方伊池不仅不肯和阿清断了联系,连他那个傻弟弟都蒙在鼓里,觉得这俩人就是单纯的朋友呢!
贺作峰不愿将话说得太难听,点到为止又没有效果,只能上平安饭店来寻阿清。
阿清在是在,但涂了指甲,艳丽的眉眼应着融融的橙黄色灯火,人比话本里描述的狐狸精还要妖艳,笑起来,简直是朵随风摇曳的牡丹花。
偏偏这朵花对着错误的人盛开。
贺作峰想着自己白日里为阿清做的事,千言万语汇到嘴边,竟只剩一句干涩的:“你爹被我的人打了。”
——啪嗒!
阿清手边的毛笔被他失手打落在地。
他怔怔地望着梳妆镜中眼角眉梢含着春情的自个儿,耳畔回荡着他娘的话。
兜兜转转,他还是沦落到了这番田地。
他……真的要为他爹去求贺四爷吗?
阿清不甘心。
他胃里又泛起恶心,想到父亲扇向自己的巴掌和他娘掉下的泪,心仿佛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儿,在提醒着他,骨肉亲情,难以割舍。
一半儿,在提醒着他,跗骨之毒,削皮刮骨。
阿清的手握紧又松开。
他狠狠地闭上眼睛,纷乱的思绪霎时沉寂下来。
“四爷。”他如他娘所愿,聘聘婷婷地来到贺作峰的身边,俯身抚摸男人鼻梁上的眼镜。
但他没有替他爹求情,而是笑吟吟地说:“您怎么不把他直接打死啊?”
贺作峰锋利的眉毛在阿清的注视下,一点接着一点,诧异地挑起。
第14章
“怎么,指望我替我爹求情啊?”
阿清察觉到贺作峰的诧异,轻啐一声:“他把我打成什么模样,您没瞧见?”
贺作峰当然瞧见了。
阿清后脑勺上的伤,现在还没好利索呢!
阿清直起腰,眼珠子一转,转而问:“他怎么得罪您了?”
贺作峰说没有。
他了然:“替我打的呀?”
贺作峰抿紧了唇,倒是没有直接承认,反倒耐着性子道:“好赌成性,怕是打也没有用。”
言下之意,自己只是小惩大诫,且光打一顿,并不大的用处。
因着亲爹的事,阿清看贺四爷顺眼了不少,坐在梳妆镜前轻哼:“您当我傻?”
他说话倒豆子似的,呛人:“可我傻不傻的,又有什么关系?我娘惯着他,不肯同他和离……我这个当儿子的,这些年也只能忍着。”
还有些话,阿清没说出口。
这些年的日子已经好过了,毕竟,他现在是家里的摇钱树。
阿清没上平安饭店当服务生的时候,才过得艰难!
打骂都是轻的,他爹动不动就说要把他卖进窑子。
谁叫他长得漂亮呢?
若不是他娘拦着……
阿清想到娘,不由自主地叹气。
要说他娘待他不好吧,偏偏他年幼的时候,的确是靠着娘的保护才活下来的,但要说他娘待他真好吧,现如今——
“四爷。”阿清收敛了心神,只说他爹的事儿,“下回您瞧见他往赌场里跑,就往死里打。”
“……他就是个赌得丧心病狂的王八蛋!”
“王八蛋”三个字太过粗俗,贺作峰听见,本能地道了声:“慎言,这个词不好。”
话音刚落,就听阿清轻蔑一笑。
贺作峰循声望过去,就见他托着下巴,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然后薄唇微掀:“我呸!”
贺作峰:“……”
贺作峰摇头叹息,在心里念叨了句“冥顽不灵”。
只是这么一搅和,贺四爷忘了要提醒阿清远着方伊池的事,阿清也忘了他娘要他求情的事。
阿清歪在梳妆镜前,叉腰将他爹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贺作峰起初还会板着脸训斥:“这样的词,你怎么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