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篇·小观音+番外(13)
“你怎么是这样的人?”贺作峰的轮椅被按住,不得已停下。
男人的失望溢于言表,从怀里摸出银票的同时,拂开了阿清的手。
“我是什么样的人……四爷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阿清一把抓住银票,露出面纱的眼睛里,满是对钱财的渴望。
他像是抱住了一座金山,衣衫不整地歪在屋前:“四爷有空再来玩儿啊!”
回答阿清的是重重的摔门声。
“你呀!”躲在门外的经理急得直跺脚,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阿清,“你要伺候客人,不会换个时间?”
说完,捶胸顿足,腆着一张脸,又去追贺四爷了。
“换个时间?”阿清重复着经理的话,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熟悉他的人才晓得,他那张笑颜如花的面庞上,其实没半点真情。
阿清是不爱笑的。
只不过,他装得好,装得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我爹能换个时间打我娘吗?”阿清自嘲地将银票塞进怀里。
他抬手,一颗接着一颗系好领口的盘扣。
皱皱巴巴的衣衫包裹住了阿清微微颤抖的身子。
恶心?
他也曾经觉得恶心。
可若是恶心,他就护不住母亲。
他可怜的母亲,来到世上,没过过半天好日子。
他怎么能弃之不顾呢?
阿清想到他娘脱臼的胳膊,跌跌撞撞地回了屋。
他冲到梳妆台前,扯掉面纱,借着月光看自己高肿的面颊,歇斯底里地哭出了声。
阿清知道,贺作峰不会再出现了。
第4章
贺作峰的确转着轮椅,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平安饭店,经理劝都劝不住。
经理说得口干舌燥,什么“只卖身不卖艺”的鬼话都说出来了,见贺家的四爷还是要上汽车,一时间心如死灰,嘀咕了句:“有那样一个爹,他就算把戏唱出花儿来,也没用。”
贺作峰转着轮椅的手一紧,回头时,经理已经钻回了没开灯的饭店。
“四爷?”祖烈见他不动,上手作势要抬轮椅,“您小心着点,我——”
“推我回去。”
贺作峰打断了祖烈的话。
祖烈愣是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
贺作峰不作他想,自个儿摇着轮椅,如何气冲冲地出饭店的,就是如何气冲冲地回去的。
贺家的四爷再次用力推开卧房的门,正撞上阿清被泪水洗得透亮的眸。
四目相对,都呆住了。
阿清是没料到贺作峰还会回来,贺作峰是没想到,方才掉进钱眼儿里,没心没肺的阿清会哭。
准确来说,阿清还没哭完,满面残妆,微风拂过,面上轻纱飞扬,隐隐约约露出了氤氲在唇角的红色胭脂。
他被悲伤充斥的大脑,迟钝地转动着:“四……四爷?”
阿清第一反应是捂住刚塞进银票的口袋:“你……”
你不会是来要回刚给出的银票的吧?
他话虽未说出口,心思在一举一动间,早已昭然若揭。
马不停蹄赶回来,还有些微喘的贺作峰见状,不自觉就想要勾起唇角,但见阿清衣服上明显被男人撕扯出来的裂痕,又笑不出来了。
贺作峰转着轮椅来到梳妆台前,浓眉一拧,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能赚这个钱。”
言罢,掏出阿清曾砸在自己面上的帕子,抬手按在他的脸颊边:“擦擦吧。”
话音未落,又补充:“洗过了。”
饶是阿清在饭店呆了多年,也没见过贺作峰这样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连最得心应手的假笑都挤不出来。
贺作峰见他不动,便主动擦起泪。
贺家的四爷没去动阿清脸上的面纱,替他擦了泪,又隔着衣衫,绅士地按住他的手腕。
“缺钱不丢人,想赚钱也可以。”贺家的四爷一板一眼地说着话,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阿清的指缝滑过,“但你不能把自己当物件儿,想卖给谁,就卖给谁。”
贺作峰真和那些来饭店寻欢作乐的熟客不同,连给阿清擦手指,都规矩地捏着帕子,生怕皮肤相贴,恪守礼数到了极致。
贺作峰将阿清沾满泪水的掌心擦拭干净,又抬手,迟疑片刻,只撩起面纱的一个角,认认真真地抹去了他唇角的胭脂。
胭脂淡去,露出了一道暧昧的红痕。
“以色侍人,能长久吗?”贺作峰捏着帕子的手忽地一顿,语气陡然严厉,“你漂亮,年轻,可世上永远不缺年轻漂亮的人!”
“……你图一时之快,拿了钱,以后呢?”
“……古语云,色衰而爱驰,爱弛则恩绝。你可知道,他们愿意在你身上花钱,只是因为你的容颜,但若是日后——”
“那你呢?”刺痛在阿清的唇角绽放,他忽而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