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143)
随着他的靠近,一面接一面的玻璃爆裂,碎片宛如处于旋风中,呈弧度四溅抛洒。
或者抛向高空的黄月,或者飞射入室内的墙壁,或者旋飞地面。
在几个吐息之间,那道被高楼的阴影掩映的身型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浮游出深潭的鱼怪……
斐多菲可以清晰地看到薛西斯在夜色中的无光的漆眸……
盛着何等的暴怒!
斐多菲抬起长剑——
“叮叮叮——”一簇簇横飞而至的血刃与血剑相击,飞出来自地狱般的红芒。斐多菲顺势退后两步,想要从身侧的小巷逃走,空中的变幻着群像的血刃仿佛窥探到他的意图,将展开的血刃群收束成梭型,低低地流过寒光的刃尖对准——
血刃如暴风骤雨向他倾覆,连空气都发出如啸的哀鸣。
近距离的血场带来更为强大的力量,即使斐多菲用血系力量防御,还是被好几把无柄之刃透穿身体。
他的肩膀、胸膛都纷纷绽开血花。
“啪——!”
斐多菲手中的长剑突然张开,变成一把血伞,挡住了狂风波涛般汹涌的刃潮。
一把银色的小刀旋转过薛西斯的手指,被握在指尖,随即划深左手浅浅的伤口。浓稠的鲜血流淌,一旦滴入空气,便如初生的红色的蜂鸟,向前飞掠。
分裂、延伸、硬化……在接近斐多菲上空时,几滴血点已经重新增殖为重重血刃,如生长在空中的一片红棘。
如争夺腐食的兀鹫,用尖锐的鸟喙啄食——
坚硬如盾的雨伞在震颤中爆碎。
斐多菲急速后退,一把血刃扎中他的脖颈。
斐多菲拖住刃尾,光滑的血刃在他满是鲜血的手中像泥鳅一样滑腻,在他毫无犹豫地试拔出血刃之前——噗……低低的几声刺透声几乎同时响起——血刃在一瞬间羽张成十字刃,另三处刀尖自他脖颈两侧和后颈透出。
如鲠在喉。
斐多菲吐出口鲜血。
他向后退去,试图转入深巷,但薛西斯已经瞬间闪现到他的面前,仿佛是慢条斯理的将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却倏忽收紧五指,抡臂带着他的后脑勺撞向一边店铺外墙角。
像被捏碎的泥土,爆溅开泥灰——
墙角青砖石的棱凸被撞出一块碎凹来。
薛西斯将斐多菲的头颅摁在墙壁上,墙边是破碎的玻璃橱窗。
他面容冰冷如铁,苍白的手指开始不断收紧。
斐多菲的额角绷出青筋,鲜血从耳目溢出。
死亡的滋味,很久没有尝过了。
由于“曙光时刻”让血族死亡过半,《血族法》在长老票选时,豁免了“死刑”。无论是多么罪大恶极的血族,被判刑无非是“强制沉眠”而已。根据罪行的大小,血族会被判在作为监狱的戒备森严的墓场“长眠”,或一百年,或二百年……如若是“长眠一千年”,那么也就等于是变相死刑了。
但对于罪犯来说,“无期徒刑”和“死刑”完全是两码事。
无期徒刑,等于逃狱的机会有无限次——而越是罪大恶极的罪犯,越知道怎么逃离那不值一提的囚牢,退一步来说,即使被抓,也不过是多判几年长眠时间而已。
所以,即使是像斐多菲这样被血族也视为罪犯的恐怖分子,双手沾满鲜血时,也仍然远离死亡的腐旧味。
一百多年的和平,让经历过战争时期的他,都不免觉得古老而残酷的时代,为了人类、为了爱与背叛,血族可以轻而易举地残杀同类的事,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传说。
在传说中,杀死一个血族,只要……
斐多菲双目一错不错地凝视着薛西斯,抬起颤抖的右手,“嗖”,一道银箭射向远处的苏试。
薛西斯果然如他所料分神拦截。
“砰——!”
一个血球在斐多菲面前爆炸,弥漫开一片血雾。
薛西斯“叮”的一声将银箭掷在地面,脚步向前一步,却又停住——身后传来倒地声。
在轻咳声中,鲜血涌出苏试的唇,顺着面颊淌下去。
他躺在黯淡无光的砖石地面,好像被野猪的獠牙无情地蹂/躏过的阿多尼斯,瘦削优美的肩膀在叹息中战栗,转过一双充满碎光的碧眼,投来失去焦距的令人心碎的一瞥。
薛西斯面色微变,单膝跪地,揭开被血濡湿的布料,检查他的伤口。
伤口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愈合,薛西斯面色白了几分,几乎不知道该如何触碰他。
噩梦般的感觉。
仿佛他在梦中看到过这样的景象,他躺在某个地方,像一幅大师的名画。
像一朵玻璃棺中的露湿的百合,或者玫瑰,身侧洒着几片从他身上凋落的花瓣。
空气仿佛变成了无形的刃,冰冷地割伤他的喉管与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