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9)
“春生,你困了吗?”
听着耳边低沉温软的声音,春生露出憨甜的傻笑,“晚晚,你的声音真好听。”
男人微微一顿,也跟着笑,“要出门散步吗?消消食。”
春生勉强提起一点精神,跟在男人身后走出家门。
静海市的夜晚几乎看不到星星,因为这座城市太亮了,巨型的广告牌和霓虹灯,打在夜幕上的灯柱,这建立在高昂电费上的一切都将夜空映得微白,隐匿无数繁星。
春生从小就待在静海,从静海市的福利院到西角路,他至今为止的人生有太多找不到星星的夜晚,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这世上有一种绝对的安静是倾听电流声,在没有晚晚的红砖水泥房里,春生度过了许多个这样的夜晚。
对于不自知孤独的人来说,家里的声音和温度是最珍贵的,春生对此的幻想朦胧没有画面,既无声又冰冷。但晚晚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境况,他让幻想变得具象,他可以倾听,也可以用眼睛看见,他甚至可以伸手触碰。
只不过虽然近在眼前,他却不敢伸这个手,因为他的手太脏,被砖块和水泥袋磨出的茧太多,用多少香皂都没办法彻底洗干净,洗出一双不那么粗糙的手。
男人漫步在前,并不知道走在身后的春生脑袋瓜在想什么,他只是在认真地散步消食,专心致志地做这一件事。
他们绕着西角路昏暗的街巷走,走过或是亮着灯的门窗,又或是空着没有住人的屋子。走了一大圈,走得春生两眼清亮,不复刚才吃饱时连视线都是发直的呆滞。
男人见了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现在还困吗?”
春生傻笑摇头,“不困了。”
“以前也这样?”
“没有。”春生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不吃那么饱的。”
他几乎没有吃过这么撑,所以也是第一次吃完饭后身体乏累犯困成这样。
男人推开漆红铁皮门,走进屋内摘下腕上的表带,轻声问:“春生,有没有我能穿的衣服?”
春生怔怔地看着男人,好像没听清他的话。
男人解开了黑衬衣领口的纽扣,露出曲线优美的脖颈,皎白肤色与成熟的喉结艳出摄人心魂的性感,极昳丽英俊的眉眼缓缓舒展开烟雨般雾蒙蒙的温柔,像一杯度数极高的酒,只一个举手投足就能醉倒春生。
“我快一天没洗澡了,只用毛巾擦身体还是不行,我想洗个澡换身衣服穿。”
春生看着他解纽扣,心跳如擂鼓震响,砰砰跳得他有些害怕,脑子一片空白地转身去翻出一件宽松的棉背心和短裤给他。
男人接过,棉背心勉强能穿,但是短裤不行,他的身材和春生相差太远,没有可能穿进去。
“有再大一点的裤子吗?”
春生眼巴巴地摇头。
“那长一点的衣服呢?”
春生有些难堪地低下头。
男人轻轻一叹,“春生,我没有嫌弃你,只是你的衣服对我来说有些小了,如果没有合适的裤子,我可能要光着腿出来,你可不要骂我流氓。”
春生闻言抬起脸猛摇头,“我不骂人的。”
“好吧,那你明天回来可以给我带一条新的内裤吗?”
春生用力点头,恨不得把这句话刻进心里。
男人拿着那件背心走进卫生间,春生家里没有热水器,只有烧水棒,这东西有一定危险系数,男人不想使用。
现在夏季天热,洗冷水也不是一件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他就用自来水随意冲了冲,冲得身体清爽干净,忍耐许久的不适感终于消散了。
十分钟后,他湿着头发,带着一身泛凉意的水汽走出来。
春生扭过头,只看了他一眼就红着脸匆匆转开视线。
他给男人的棉背心确实小了,小到穿在男人身上紧绷得他胸肌轮廓和腰线弧度都清晰可见,黑色平角内裤下是双笔直修长的腿,从漂亮的肌肉线条和纹理来看,不难看出身体的主人有良好的健身习惯。
男人头顶毛巾走到床边坐下,见春生蹲着,头低得都快埋到地上了,心觉好笑,“我有的你也有,不用不好意思。”
春生滚烫的脸颊埋在臂弯里,露出的耳廓通红得像熟透的虾,“可是……”
“嗯?”男人没有听见他可是之后的话,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看着他,“你说什么?”
春生两手捂紧眼睛,“你太好看了,我觉得我不能看你。”
男人一愣,脱口而出,“为什么?”
春生不知道有一个词汇叫做“亵渎”,他没有办法表达他看见男人嫩笋般皎白皮肤时不听话的心脏,也说不清当下自己这种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又不敢看怕被发现的羞怯,像怀春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