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64)
周颂:“是那顾问干的吗?”
韩飞鹭:“所有人都怀疑他,但是所有人都拿不出证据,就连这人自己都说不出到底是谁干的。那件事之后,顾问就从市局离职了。现在他转行做律师,做的风风火火,他尽职尽责,就算为罪人辩护也倾尽全力。所以不少有罪之人在他的帮助下减轻了刑法,甚至被他辩成无罪。去年我在法庭上见到他了,他为一位金融诈欺犯做辩护,他打赢了警方,推翻警方辛苦搜寻的所有证据。那个害得十几万人家破人亡的诈欺犯被当庭释放。”他苦笑一声,叹了声气,“这是个复杂的世界,人是最复杂的动物。”
周颂听得一知半解:“你是想说我和他一样复杂?”
韩飞鹭伸开双臂搭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坠得很低很低的云彩:“那天从法院出来,他请我喝酒,跟我叙旧。他坐在路边烧烤摊上对我说他不是正常人,他是边缘形心理变态。他缺少情感触角,从来没有共情能力,他自私又冷漠,但分得清正邪。他会用法律约束自己,也在一直挑战法律的底线。他很喜欢犯罪顾问的工作,犯罪和流血让他亢奋,他以战胜那些罪犯为乐。他从市局辞职不是因为当时流言四起,而是他突然觉得暴力可以轻易战胜法律。法律不再是他战胜罪犯的唯一途径,所以他想寻找强大的力量。”
周颂突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病友产生了兴趣:“他像我,也不像。”
韩飞鹭目光悠长地看他一眼:“我也觉得你和他有相似的地方,你对犯罪行为有着远超常人的敏感嗅觉。你帮我找洪逸柏,不是你想报恩,而是你对绑架他的犯人感兴趣,你想亲手抓住他,你能从追捕罪犯的过程中获得乐趣。”
周颂转过头看着他,目光沉寂幽深:“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韩飞鹭:“知道你和普通人不一样?带你去双龙桥那天,我就看出来了。”
周颂还以为他在韩飞鹭面前掩藏地很好,竟不知早已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有些庆幸,庆幸韩飞鹭明明看透了他,却还没有疏远他。“你是想说,我和那个顾问一样,终有一天会走上助纣为虐,擅用私刑的不法道路吗?”
韩飞鹭:“我还没说完,你和他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周颂:“哪里不一样?”
韩飞鹭:“你知道怎么正确发泄自己的情绪。”
周颂不理解:“比如呢?”
韩飞鹭指了指自己的脸,讪笑:“比如你刚才扇了我一巴掌。”
周颂被噎住,不说话了。
韩飞鹭又道:“佛洛依德说过,每个人都有一个侵犯......侵犯什么来着?”
周颂看他一眼,抿唇微笑:“是侵犯能量储存器。这种能量是恒定的,需要通过某种方式释放,从而减弱自己的侵犯性驱力。”他脸上的微笑一点点被风抚平,神情看起来有些茫然,“简单来说,就是把自己犯罪的欲望转化为其他欲望。但是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这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
第23章 同伙
“是不是因为刘勤的事,我们警方要求你配合调查,让你有了压力?”
韩飞鹭并不是说说而已,他的确很关心周颂,开始替他分析原因。
周颂心里的确有压力,但不是因为刘勤,而是因为那箱寄到家里的水彩画笔等物。他担心自己在自己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悄然分裂成两个人。在见到心理医生之前,他一直在为这件事忧虑,见到心理医生后,还不如不见。不过此时韩飞鹭似乎替代了心理医生的作用,虽然言语粗糙,也不怎么有耐心,但是他贵在真诚,所以和他谈心的感觉还不赖。
周颂笑道:“如果我说是,你会不再因为刘勤的事来烦我吗?”
韩飞鹭实话实话:“不会。这案子结束之前,我会一直烦你。”
广场里人不多,满眼都是绿树浓阴,还有微风吹来,凉爽怡人。周颂道:“我们走走吧。”
两人慢慢走在草坪夹道里,周颂问:“所以你这次找我还是为了刘勤的案子?”
韩飞鹭一抬手折下一根柳条,拿在手里把玩:“为刘勤,也为潘少杰。”
周颂:“潘少杰怎么了?”
韩飞鹭:“我怀疑他和蔡敏敏的死脱不了干系,他手下有个叫冯达年的人,你认不认识?”
周颂:“我虽和他走得比较近,但是他的朋友我一概不认识。”
韩飞鹭:“不是他的朋友,是夜总会大堂经理。蔡敏敏死那天,是他送蔡敏敏回家,虽然当时蔡敏敏活着,但是第二天就死了。我们在蔡敏敏家里发现几克冰毒,蔡敏敏又死于毒品注射过量,所以当时我们认为蔡敏敏的死是个意外。直到昨天我查到毒品来源,蔡敏敏家里那几克冰毒是一个叫熊亮的贩子手里的货,熊亮招认他在5月14号晚上11点左右去天上人间后门给冯达年送了一次货。但是第二天,那批货就出现在蔡敏敏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