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巷106号(10)
“你是不是傻,高中生都放假了,学校早封闭了,你去了有什么用,还不如在家好好休息。”
“你不去就算了。”
十七被他拒绝了,孩子气地蹙了蹙眉。
“我自己去。”
热死了。
杜笑贴在木地板上,摇着蒲扇,倒吊着望着窗外,外头天气晴好,天空湛蓝如洗。
家里停了电,空调风扇都罢了工,夏日气温高得吓人,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浑身出了层细汗,质地绵软的纯棉上衣湿透了,黏糊糊地巴在身上。
太热了。
连脑子也不能清净,掌心背脊都是黏糊汗渍,蒲扇送过来的几缕凉风杯水车薪,聊胜于无,屋子里开的这些又宽大又敞亮的窗户只吹来一股又一股滚滚而来的灼热。
杜笑坐起来看床边的手机,摸到了之后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他头昏脑涨地去冲了冷水澡。
冲完澡草草地抹几下,也不擦干,坐在椅子上扇风,水汽叫风吹得冷了,才没有那么热了。
无事可做。
停了电,没有可以使用的电子产品,能想到的消磨时间的方式都需要联网。
杜笑很依赖互联网。
在虚拟网络之后,没有人知道ID背后的人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什么性别,不必像现实社会中如此赤裸坦诚地相对。
这种微妙距离感让他有安全感。
老爷子喊他出去跟朋友玩,讲这附近有几个跟杜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
杜笑应了一声,却还是埋在二楼不肯动弹。那些小孩他也见过,大多都比他小个几岁,是真正的“小孩”。
他望着天花板,满脑子还是昨天晚上邬齐的事情。
杜笑从来没有想过邬齐可能不是人的情况。
应该不会的,他这么安慰自己,幽灵一般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这多半只是十七的错觉。
但这揣测成为没由来的阴影压在他的胸口,叫他没办法呼吸。
直到老爷子上来敲门。
不怎么结实的老旧房门被敲得震天响,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杜笑慢慢吞吞开了门,看见老爷子站在外头,身边还有个半大少年,一脸不耐烦。
“这是隔壁家的洋洋,你们年龄差不多大,他爸爸妈妈今天都要上班,就托我们家照顾一天。”大概真的是很期望两个人能做朋友,临行前老爷子还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要一起好好玩。”
杜霖走得轻巧,仿佛完成了什么大事。
与少年面对面,杜笑又开始下意识地卷自己的衣角,紧张到掌心发汗。
该说些什么好。
好尴尬。
对方瞧着也就十一二岁,他非常自然无视杜笑,大摇大摆地进了房门,又往他床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毫无形象地问:“你这连漫画书都没有吗?”
杜笑社交恐惧症又犯了,沐浴在丁洋的目光里浑身不自在。
奇怪,之前遇见邬齐的时候明明没有这样。
他下意识地别过头,不跟他对视:“没、没有,我平常不、不怎么看漫画。”
比平常讲话更结巴。
杜笑脸色发白。
沉默了半晌,丁洋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原来你是个结巴啊!怪不得杜爷爷说你不爱讲话呢。”
杜笑抿紧了唇,还固执地反驳:“结、结巴怎么了。”
丁洋大笑不止,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模仿他讲话。
”结、结巴怎么了。”
少年白皙脸颊一下子烧得通红。
心里有千言万语,偏偏讲不出一个字来。
他闭紧了嘴唇。转身要走,不料对方还偏偏要凑过来,继续煽风点火,做鬼脸:“结巴!结巴!结巴!”
杜笑脸烧得更热了一些,没忍住推了他一把:“你、你真没教养。”
丁洋也是个不吃亏的,平常横行霸道惯了,哪里肯受这气,立即就推了回去。
“说谁没教养呢,死结巴!”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真打起来了,杜笑性子软,平常也不怎么跟人动手,但丁洋却不是,动手也没有分寸。
杜笑好歹长他几岁,被打疼了也真生气了,渐渐动真格了,一把压制住丁洋手脚把他摁在墙上。
丁洋鼓着两个大眼睛,脸颊也通红的,像一只怒气勃发的小牛犊,紧紧抓着杜笑手臂,指甲都陷进肉里了,掐得人生疼。
“死结巴!”他嘴上怎么也不肯饶人,一边挣扎,还一边恶狠狠骂:“没爸没妈的死结巴!”
杜笑脑子嗡地一下,弦断了,想也不想,“啪啪”就扇了丁洋两耳光。
丁洋被扇懵了,脸颊顶着两个鲜艳的耳光印,偏过头来,紧紧地盯着杜笑,仿佛受了什么奇耻大辱。
“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杜笑抿紧了唇,看着自己的手掌,也有些发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