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障碍患者(23)
“待会我陪你去买吧,再商量商量该怎么办,”金曜曜甩着许落的胳膊,岔开了话题,“我刚才表现得这么好,可以有奖励吗?我才刚醒呢!”
“好啊,”许落乖巧地应着,“曜曜想吃什么?”
“三明治!”金曜曜欢快地倒在了沙发上,“最爱吃许落落做的三明治了,是爱的三明治!”
“好哦。”
许落围上了围裙,走进了厨房里。
今天好像是,段之恒母亲的祭日。
他也去扫墓了吗?
许落看向窗外。
雨一直下。
第11章 快乐的一天
许落最终决定晚一天再去扫墓,他实在是不想面对自己的“家人”,也不想让母亲等太久。
雨接连着下了好几日,所以他六点多出门的时候,外面雾蒙蒙的,几米开外都看不清楚。
他独自撑着伞,坐上了第一班公交车,要晃晃悠悠四十多分钟,许落打了个哈欠,在蒙了雾的玻璃上随手画着。
印象里,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已经是个药罐子了,Omega本身就身子骨弱,再加上作息不调,工厂的污染,等查出来癌症的时候,已经是中期了。
母亲总是苍白无力的,小时候他就知道,只要他向母亲提要求,无论是什么都会答应,玩具也好,零食也罢,只要他说得出来,母亲都会点点头,随后拿她那双瘦得骨节分明的手,轻抚他的脑袋。
只是答应是一回事,实现又是另一回事,只是要钱还好,其他的,只要是父亲不允许出现在他身边的,他照样得不到,被父亲知道了,他还会被责骂,被要求写更多的试卷,背更多的英语课文。
但最痛苦的,还是被扔在院子里,被所有人看着惩罚。
小时候的他,讨厌一切家里会挤满人的日子,在那种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比如说端茶的姿势,鞠躬的角度,笑容的幅度,甚至是他走路摆手的动作,都会成为触怒父亲的导火索,打手心,扇巴掌,拧耳朵,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其实许落甚至比较喜欢这些,至少不会留下伤痕。
跪着是最让人讨厌的。
院子里有条石头铺的小径,做错事了以后,父亲会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这里来,任凭他如何哀求,都不会有回旋的余地。
这时候,亲戚朋友都会躲在屋子里看,看他声泪俱下地跪在那里,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们不敢言语,也不敢露出表情来,但许落听得见自己胸口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在碎掉的声音。
他仰起头去看二楼的窗户,他试图想让母亲说点什么,好拯救他,可母亲什么都做不了,她只会掩面哭泣,再把灰色的窗帘拉上。
他从小就知道,没人会来帮他,妈妈不会,哥哥不会,爸爸更不会。
他就是孤零零一个人。
“小朋友,小朋友!”
许落猛地睁开眼,从梦里惊醒。
“小朋友,终点站咯,看你睡得这么香,还不忍心叫你,结果哭了,做噩梦了?”
司机大叔带着老花镜,手里还捏着本杂志,看样子是到了好一会儿了,在他身边守着。
许落胡乱抹了把脸,心跳跳得很快:“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下车。”
“没事,慢慢来,离下一趟发车还有会儿。”司机从口袋里摸出手帕来,“擦擦眼泪吧,干净的。”
许落迟疑着,最后还是接过了。
手帕有股肥皂的香味,是刚洗过的。
“对不起。”
许落朝司机深深鞠了一躬,双手把手帕递回去,随即兔子似的跳下了车。
司机放下眼镜,看向人离开的方向:“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道歉呢,哎呀,一个人来扫墓,也是不容易……”
许落闷头走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把伞忘在了车上。
他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最后还是没有折返,而是继续在濛濛细雨里前进。
太差劲了,连感谢都没和人说。
他戴上了帽子,朝目标走去,母亲的墓建得很气派,在墓群中很显眼。
父亲永远不会疏忽面子工程。
许落从包里拿出蜡烛和香火来,但太潮湿了,怎么也点不着,他吸了吸鼻子,手又开始抖起来。
那种做不好事情,担心受到惩罚的感觉,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他心头。
“快点燃,快点燃啊,快点点燃……”
他蹲在地上,不停尝试着,火柴一次又一次熄灭,最终他把所有东西扔到了地上,狠狠砸扁了火柴盒。
“你什么都做不好。”
父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许落捂着耳朵,闭眼咬紧牙关:“闭嘴,闭嘴啊。”
他烦躁地把脑袋压在膝盖上,试图让过于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