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火也无法完全摧毁的伪神之躯在光芒中溃散，化作无数灰黑色的粉尘，从物质到精神尽数消融和破灭，终于将邪恶的灵魂暴露在现实中。

那是一团漆黑又千疮百孔的魂体，没有真实的形态，只能在魔力的洗刷中随波逐流，发出无声的尖叫，奋力挣扎，却无可逆转地升上半空，犹如被送上一架无形的天秤。

和它一起升空的还有散落遍地的十余颗红宝石，耗尽魔力的它们只剩下空洞的躯壳，缓慢地融合到了一起，与伪神残破的灵魂并立，犹如摆放在天秤两端。

在这个过程中，其余的魔法素材全部湮灭成最细小的微粒，随风而逝。

尼可眼中写满迷醉与憧憬，如此画面是他也未曾见过的——数百年前的那次尝试，还远远没有进展到这一步，剧烈的爆炸就破坏了一切。

他曾有过无数个猜想，用来推演那场爆炸中隐藏的未知，却始终无法确证。

如今这个本以为会带进棺材里的疑问终于有了解答的可能。

他目不转睛地看向远方，恨不得将每一条纹路都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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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尼可的着迷与狂热，身处魔力漩涡中的林恩感受到的是与以往任何一次炼金术尝试都截然不同的新奇体验。

如果说常规的炼金术不论流派与性质，都像是一门严谨的实验科学，那么今天的这次尝试就更像是一场粗暴的拔河比赛——魔力与伪神的灵魂就是拔河所用的长绳，而站在他另一边的不是其他，正是炼金术的规则。

众所周知，炼金术的本质是等价交换。

古往今来一代代的先贤用时间、汗水乃至生命总结出了无数经验，但没有哪个炼金术师能够说明等价的标准从何而来又因何而来。

长此以往，赫尔墨斯的神秘主义理念便衍生出无数的分支，有些甚至畸变成了蔷薇十字会那样的异端，在最为混乱的活体炼金术中为寻求至高的突破而走向自我毁灭。

而在今天，就在此时此刻，困扰了无数人的规则之问似乎有了新的突破。

以一种极为粗暴的方式。

伪神的灵魂是精神，失去魔力的宝石是物质，它们分立在天秤的两端，引动着无处不在的磅礴魔力与现实物质，稍有不慎便是整个法阵的自毁与破灭，就像尼可经历过的那样。

林恩大可以这样做，凭借世界树的保护全身而退，得到一块和自己老师别无二致的魔法石，但他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而是将自己的力量与规则的力量放在了公平的竞技场上。

因为他发现，在这场极限的炼金术里，规则不再是冰冷却一成不变的死物，而是一轮博弈，一种游走在是与非之间的动态平衡。

所谓魔法石也只是这种动态平衡的造物，还有着更进一步的可能。

因为它是由最纯粹的第五元素构成，超越了终将腐朽的物质，贯穿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产物。

等价交换的规则在这里发生了扭曲与波动，也暴露了自身的规律，就像揭开一层面纱。

林恩小心翼翼又果断无比地驾驭着不属于他却让他如臂使指的魔力，消磨伪神的灵魂，打磨仍是雏形的魔法石，以一己之力将规则本身阻隔在外。

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角力中，他燃烧了难以计数的魔力，以超乎想象的代价换取短暂的上风，赢得了直面规则本质的机会。

【不朽的精神终究要高于朽坏腐败的物质】

这是凌驾于等价交换之上，炼金术更高层级的存在与规则。

魔法的纹路缓缓消散，洁白无瑕的光辉闪耀在夜晚的山间，纯净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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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光芒消散，澄澈的夜幕下空空如也。

法阵、宝石，还有那些有价无市的奇珍异宝，统统化为乌有，只剩下一块静静躺在本应是伪神布瑞斯的空地上的，流淌着血色光晕的石头。

林恩静静地站在原地，世界树的虚影悄然敛去，颀长的身影在风中一动不动，只有长袍轻晃，宣示着时间的流淌。

在尤菲米娅的搀扶下，勒梅夫妇颤巍巍地走来。

“原来这才是制造魔法石真正的全过程，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它了。”老尼可既欣慰又欣喜地站在林恩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心中感慨万分。

这时林恩才睁开眼睛，从回味中走出，看到了摆放在前方不远处，外观和曾经那颗别无二致，却又好像处处不同的魔法石。

“尼可，我知道为什么活体炼金术是一条永远走不通的死路了。”他慢吞吞地说，声音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