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幼凝放下白纸，走到红姥姥身旁，轻轻挽住了老太太的手臂。

“姥姥，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你可别怨他！”

闻言，红姥姥脸上的表情顿时更难看了。

“我怎么可能不怨他！当初你之所以会提前接受‘佛母赐福’不就是因为他吗！你知不知道那时候你面临的风险有多大？！”

乔幼凝没再解释什么，只是跟小孩一样，抱着老太太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撒娇。

骂了一会，红姥姥也没了脾气，最终只能叹了口气。

宁静的偏房中。

一时只剩下火烛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幼凝，你说你为他做的这些……值吗？”

……

在寺院的地底深处。

陈景已经顺利来到了一处似天然形成的巨大洞窟中。

在这里他不仅见到了厄迦等人口中的“封印”，更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位处在狂暴状态下的佛母。

说实话。

陈景在来之前还没想到事情会如此棘手，更不曾想自己会在这里见到如此恐怖的画面……毫不夸张的说，陈景觉得自己回去恐怕要做噩梦了。

“寺院的那帮僧侣都疯了吗……”

陈景屏气凝神将自身维持在“虚无状态”中。

他望着那个不断冲击封印的庞大身影，心中骇然之余亦是不解。

“那帮僧侣竟然敢把整个极昼都的人跟这玩意儿连在一起……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第五百二十九章 佛母的脐带（上）

在继承黄王的记忆之后，陈景脑海中对于“生物”的定义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刻板，至少他知道某些怎么看都与“生物”不搭边的东西，实则也能算在“生物范围”内。

但是佛母的本相……的确让他长见识了。

佛母是一团庞大如云雾般的不定型物质，也许是某种极为粘腻的液态物质也说不定，在庞大的地下空间中无声蠕动着，就像是不受重力影响一般悬浮在高空。

如果让普通人去观察佛母的本体，那或许能观测到的结果也就仅止于此了，它体表有一层驱之不散的淤黑迷雾，根本看不清它究竟是什么模样。

但让陈景去看……

那层迷雾实则是佛母高速变换身体形态所留下的残影。

佛母的身体一直都在不断变换，它似乎竭力想模拟出世界上所有生物的样子，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亦或是昆虫与水中的鱼类，乃至于废土上的污染种……一切的生物都是佛母竭力模拟的对象。

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或许是佛母过于急躁了？

它模拟出的生物形态让人看来都极为惊悚，几乎只能模拟出那些生物残缺的模样。

或是变成一个由成千上万的肢体扭曲成团的巨型海蜇，或是变成一个由无数生物脏器拼凑而成的不规则肉球。

这种变化是以毫秒来计算的，唯有动态视力超越常人的旧裔能勉强看清，而最让陈景感到不寒而栗的……是佛母模拟出了“他”的形态。

在来到地底空间的第一时间，陈景就察觉到了封印的存在，那是一堵肉眼无法观测的“空气墙”，大致维持着一种极为规则的球状，佛母则就被笼罩在这个球状的无色透明封印里。

陈景始终都将自身保持在“虚无状态”，所以他觉得自己在封印之外是不会被佛母看见的。

毕竟在晋升序列之后他对这种藏匿潜行的权能也有了更高的熟练度，不仅能够完全隔绝自身的气息，还能从维度上暂时剥离自身的存在……

所以，佛母不可能发现他。

事实也是如此。

佛母没有发现他。

但就在不断变换自身生物形态的过程中，佛母忽然换到了一个陈景万分熟悉的形态，并且就在这种形态下……佛母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血肉模糊肿胀畸变的人类头颅。

无论怎么看。

陈景都觉得那个人头的相貌十分熟悉……

那他妈不就是我吗？！

陈景不知道佛母为什么要模拟出自己的样貌，而且模拟得还极为粗糙，肿胀畸变的脑袋像极了泡过水的巨人观，晦暗发白的皮肤上布满猩红的裂痕，巨大的眼球更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凹瘪下去……

最让陈景难以接受的，就是在一阵粘腻的蠕动声中，这个与他样貌极为相似的人头毫无预兆地裂开了……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它不断鼓胀的趋势就跟不停吹的气球一样，生生被涨得裂开是迟早的事。

但在看见它四分五裂的一瞬间。

陈景还是被吓了一跳。

因为这个肿胀畸变的头颅裂开之后，无数仅有碗口大小的头颅就如倾巢而出的虫蚁一般涌了出来。

它们都长着与陈景极为相似的面容，不停发出类似婴儿嬉笑的声音，偶尔还会发出一些无意义的聒噪尖鸣。

哪怕陈景脑海中存放着旧日时代的恐怖景象，也在废土上见识过那些稀奇古怪的污染种，但在看见这无数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时，他依旧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悸。

那是一种恶心到不寒而栗的感觉。

佛母究竟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模拟出我的样子？？

陈景脑子里挤满了问号。

而就在那些人头如潮汐般涌动不断撞击“空气墙”的同时，陈景模糊看见了一些诡异的“丝线”……

它们比头发丝还要细上许多，甚至陈景都分辨不出它们的颜色，就算他的视觉能力已经超出大多数旧裔，可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也依旧看不见。

那些丝线分为两端。

一端与佛母分裂出的这些头颅连接。

另外一端则是延伸向上……

陈景起初也不知道这些丝线的另一端去了哪里，直到他听见了脑海中的提示，缓缓低头一看……自己左胸腔上恰好就有这么一根“丝线”存在。

它仿佛扎根在陈景的心脏深处，穿透了他的肉身也越过了那层封印。

……

当陈景从地底空间返回客房的时候，陈伯符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觉，呼噜声打得震天响。

在感应到陈景气息的瞬间，老头子就非常丝滑地翻了个身子，用手撑着脸，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情况咋样啊？”

“不大对劲。”

陈景低着头像是在胸前寻找着什么，不时还抬手虚晃几下，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凝重。

“你怎么神神叨叨的……胸口长痱子了？”

“爷爷，你能看见这里有一根线吗？”陈景指了一下那根丝线扎根的位置，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在地底的佛母封印之外，我能看见……但出来就看不见了。”

一听陈景这么说，老爷子顿时来了兴趣，不过更多的则是担忧。

他生怕自己唯一的乖孙子出什么意外，急忙上前帮陈景检查起来，但找了一阵也没找到他口中所说的丝线。

“没啊……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之前我在地底找到佛母了……”

陈景简单给老头子叙述了一遍自己在地底的所见所闻，而老人听后也颇感惊异，尤其是听陈景提到那些从地底延伸出来的丝线……

“你怎么知道那些东西跟极昼都的人连接在一起？”陈伯符想不明白这一点。

听老头子发问，陈景也不禁怔住。

这要怎么说？

总不能直接说是脑海中的“他”分析出来的结果吧？

“气息。”

忽然，陈景脑海中响起了“他”的声音。

“就像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丝线都有各不相同的生物气息，它们有强有弱，与佛母本体的气息完全不同，甚至有绝大部分是普通人的气息……”

陈景按照“他”的解释给老人复述。

老头子听了之后便沉默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似乎也在分析佛母这么做的原因……让佛母的本体与极昼都的居民连接在一起，甚至连陈景这种外来者都有了如此的待遇，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已经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