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是认同理事会现有博弈机制的，这有助于企业在寻求整体利益时找到“相对意义上的最优解”。

完全禁止军火出口会影响企业的经济效益，甚至长期削弱企业的武备，但完全解除限制又是自找麻烦。

所以他们设置了一份白名单，规定什么东西能卖给谁，每件东西能卖多少，这份白名单就是博弈的产物。

然而问题在于，这需要花费的时间太多了！

事到如今，现有的博弈机制已经成为了一种阻碍。

为了利益的平衡，理事会在决策上愈发保守，对于新事物的态度也从鼓励变成了阻碍。

理想城正在从向上的螺旋朝着向下的螺旋过渡。

即便这一趋势暂时没有从直观的数据上反映出来，但作为理事会一员的他已经嗅到了这样的苗头。

一句话概括便是。

他们的效率太低了！

从军团到火炬教会的威胁都是如此。

如果不是他们的盟友在第一时间派出了部队，火炬教会散播的瘟疫恐怕已经让锦川行省沦陷……而事实上根据前线反馈的消息，火炬教会的生物士兵一度登上了钢铁之心号。

因为理事会慢吞吞的反应，他们险些失去了在中部地区的利益，而那群一百五十年前就该下地狱的疯子差一点儿就得逞了！

“我一直致力于推动仿生人参与公共事务，但其他集团一直忌惮着我们的扩张，所以我们想要往前走上哪怕一步都会无比的困难……理想城并不是没有孕育新技术的能力，我们的学者并不逊色于学院，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

停顿了片刻，康乐背对着日蚀继续说道。

“……但就像学院嘲笑我们那样，我们在原地已经磨蹭了太久，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一个世纪前的繁荣和今天的繁荣其实没有任何区别，过去的生产方法现在仍然在用。我有理由相信，就算再循环一个世纪也是一样。开拓者号只是昙花一现的奇迹，而令人悲伤的是0号避难所的传说已经随风逝去，现在连牵着我们往前走的梦都结束了。”

“我们的公民并不缺乏冒险和开拓精神，开拓者号就是最好的证明，它不是理事会的产物，即便最后给它擦屁股的是理事会……不过这恰好说明了问题的所在，理想城的公民是不畏惧为理想而牺牲的，阻碍我们进步的不是我们自身的保守，而是理事会的规则天然制造了保守的氛围，它限制住了我们的进步。”

日蚀不理解地看着他。

“那您所期望的是什么呢？”

“我期望一场激进的变革，让理想城飞升到新的维度，就像过去我们从旧时代迈入繁荣纪元一样。技术的契机其实已经出现，唯一的阻挠是理事会……”

原本正绘声绘色的说着，康乐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咳嗽一声打住了话头。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我打算先从理论的部分开始一点一点的实验……比如奇点城是个不错的社会学实验场。”

“我很期待寒霜的成果，如果它取得的成果足够惊人，我们可以小范围地在云间行省推广，然后让这股新风吹进我们的城邦。”

他并不打算完全说出心中的设想。

毕竟任何工具都称不上绝对的可靠，哪怕理论上绝不会背叛主人的AI也是一样。

潦草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康乐转身看向了日蚀。

“奇点城的情况我已经了解，理事会那边我会替寒霜去解释，你搭乘最近的航班尽快回去吧。那家伙一个人呆在那儿我不放心，为了避免把事情搞砸，你得多盯着它一点。”

“遵命。”日蚀微微晗首，转身走向了门外。

它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只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寒霜的AI核心是这位大人亲自设计的，和流水线上诞生的自己不同，并不是由模板生成的系统。

一般而言， AI或多或少都会继承一些设计者本人的特质，就像孩子会继承父母的部分特质一样。

毫不夸张的说，寒霜对于康乐先生而言应该是左膀右臂一般的存在。

既然如此，他对它又有何不放心呢？

按下了电梯的按钮，日蚀看着渐渐合拢的门缝摇了摇头。

人类……

真是难懂。

第617章 变强的代价

最冷的一月已经过去，二月的阳光已经带上了一丝暖意，不再似刚入冬时那般冰凉，像把人浸在冷水里。

整个冬天锦河市都没下几片雪，想来也不会有化雪时的反潮，不过鎯头的心中仍然有些忐忑，毕竟往后没有纳果的赐福了。

再要是哪儿疼，可不会有教会管他们了。

值得庆幸的是，那灰绿色的雾总算散了个干净，飘在天上的钢铁怪兽也走了。

榔头心中不禁想，那夹着霉味儿的雾会不会就是那家伙带来的？

否则很难解释清楚，为什么那家伙一来，雾就跟着来了。

而那家伙一走，雾也跟着走了……

这时候，窗外的钟声准时响起，紧随其后的还有一声公鸡打鸣似的长鸣。

“集合——！”

那是组长的叫声。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拎着锣鼓出来敲打着，同时扯着嗓子喊着。

不只是男人喊，女人老人还有个半大不大的孩子也在喊。

喊的内容虽然不同，但语气却同样的急促。

听到外面的钟声和嚷嚷吵闹，榔头顾不上老婆孩子，连忙穿好衣服匆匆忙忙出了门，在组长的催促呵斥下赶忙站队集合。

自从那位新城主大人来了之后，便给这座聚居地带来了新的规矩。

它将奇点城化成了一个个“方块”，十人为一组，十组为一队，十队为一区，无论男人女人小孩老人都有各自的组织，从事的工作包括务农、建筑工、资源采集、手工艺以及学习等等。

总之，各区有各自负责的生产任务，任务会一级一级的下放，一级比一级具体。从一片笼统的建筑区划，具体到某栋建筑的一扇窗一扇门，从一片农田，具体到某一亩地种什么。

而绩效的考核也是一样，城主考察区长的成果，区长考察队长，队长检查组长，组长管组里的其他九个人。

如果某区生产任务不达标，则该区的物资配给降为一档，全区所有人生活标准都会整体下降，然后再由区长检讨区里各队的责任，将责任和处罚一级一级的下放，确定问题具体出在了哪个队，然后将这个队的生活标准下调一档。

以此类推。

所以虽然城主制定的生活标准只有三个等级，但实际上区别却分了3*3*3个层级。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是一种连坐制度。

如果一个人偷懒，十个人一起受罚，因此九个人都会恨那个偷懒的家伙，而谁也不愿意成为那个被恨上的倒霉蛋。

不过，虽然奇点城的条条框框多的出奇，但管理人员的选拔却随意的离谱。

还记得是人员编号的时候，大家都还在琢磨着新规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新城主忽然说了一声想当管理人员的自己出列，然后榔头便看见农场里原来的那些监工立刻站了出来。

最先站出来的成了组长。

最后这些人又通过榔头不知道的方式选出了队长和区长。

一想起那时候，他就不禁后悔，当时为啥不敢主动一点站队，看到那些监工把脚伸了出来，他原本伸出去的脚都缩了回去。

要是他伸脚快一点，说不定也成组长了呢？

那就该换他来吆喝别人起床了。

……

六点的钟声一响，整个奇点城所有的屋子都空了。

各户人家立刻化整为零，在吆喝声中各自集结成了队伍，在组长的带领下稀稀拉拉地赶去队里集合。

除了睡觉的8个小时，一天剩余的时间无论工作还是休息都会在组织中进行。

虽然这种管理模式打散了家庭的成员，但因为都是统一的作息和时间表，所以管理起来倒也不显得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