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李送去房间放着，他望向松千秋，“今天没有工作吗。”

“推掉了。”她看着他，手上拉着尚子，“你们俩到我房间里来。”

啪嗒，房门关上了。

佐藤小姐打开冰箱，看着摆在里面的饮料，手在啤酒上方悬停良久，最后还是拿了瓶汽水。

“唔，说不定晚上还得开车呢。”

她竖起耳朵，又听了一会儿，房间里还是没有传来前几天那样清晰的巴掌声。

“尚子小姐也在里面，这次应该不会打少爷了……”

她打开汽水。

噗呲！

成濑望了眼房门，又望向被松千秋抱在胸前的尚子。

“……发生那种事，尚子作出任何决定，我其实都能理解。”松千秋低下头，“但作为大人，我们还是会多想一些，会考虑尚子这样做的后果。”

尚子埋着头，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尚子现在又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其实在我看来，对尚子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忘掉春海的一切，远离他，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旁边的儿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也陡然严厉，“坐下。”

“……”

“话还没说完，你着什么急？”

成濑与她对望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一直硬气下去，先别开了视线。

他也没有坐下来，走到窗边，望着对面的代代木公园。

松千秋收回目光，尚子也抬起了头，看了看成濑，又看向她。

“但是，尚子还是回来了。”

“嗯。”

“尚子下定决心了吗。”

尚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道：

“在离开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做了决定：如果这一次他能找到我，我就原谅他。”

“……”

谎言。

逃避的谎言。

成濑抿了下唇，吸了口气，将目光投得更远。

松千秋也沉默良久，然后说道：“不要勉强自己。”

尚子垂眼看着她紧握的手，“我只是作出了选择。”

松千秋深深叹息。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问道：

“佐和子跟彻也那边，尚子联系他们了吗。”

尚子抿唇，微微摇头。

“以后的打算呢？”

“先结束收养关系再说。”

“你胡说什么。”开口的是儿子，松千秋的语气又变得严厉。

“对尚子来说，这层关系是沉重的负担。”

成濑走了过来，“剥离这层关系，她会轻松一些……对佐和子阿姨他们来说，也是这样。”

松千秋看向尚子，“这是尚子的想法？”

她点了下头。

“你们这些孩子……”

叹息过后，松千秋对尚子也严厉起来。

“太自私了。”

第六百一十二章 负担也是牵挂

嗡嗡——

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佐藤小姐立即放下手中的饮料，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对助理而言，每一通电话都有可能是极其重要的工作，一秒钟也不能耽误。

“你好……是的……派对，千代田那边吗……松小姐今天不一定有空……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佐藤小姐起身走向松千秋的卧室。

“松小姐。”

“……进来。”

她推开门，看到跪坐床边垂着脑袋的少爷小姐，动作一顿。

“什么事？”松千秋望过来，语气有些严厉，她差点没忍住也在门口跪下来。

“晚上在千代田那边有一场派对，事务所很多艺人都会出席，那边问松小姐有没有空。”

“今天没空。”

“几点？”成濑回头问道。

“我说没空！”松千秋提起声音。

他又低下了头。

“晚上五点左右开始。”佐藤小姐说道。

“我知道了。”

松千秋吸了口气，语气又变得平和了许多，“还是帮我推掉吧。就说我儿子过来了，我今天要打死他。”

“好的。”

最后望了眼跪在床边的两道背影，助理小姐将房门带上，又回到沙发旁坐下，找到之前的电话拨了回去。

“……好的，就是这样……好的，拜拜。”

反馈了工作，她稍微松了口气，拿起汽水喝了一口，又蹑手蹑脚地“路过”了一下房间门口。

“……你真让我失望。”

松千秋低头看着儿子，“那按照春海的说法，我现在不去参加派对，也是因为你跟尚子这两个‘负担’了。”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成濑眼一翻，想了想，还是没敢还嘴。

尚子跪在旁边，看了看他，也没说话。

“我以为过了这么久，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春海能变得成熟一点了……”

松千秋说着，目光往旁边的尚子身上转了转，心底又掠过一丝了然。

他这一年多来的成长与变化，大多都与尚子有关，而变得消极的部分，也很难说没有背着沉重负担、也更加消极的尚子的影响。

或者说，她和他就是在互相影响，积极的部分会变得更积极，而消极的部分，早就不知道扭曲到什么程度了。

而眼下的根源，还是在尚子身上。

“尚子。”

她抬起头。

“尚子最喜欢的事情是手工，也就是制作布偶，对吧。”

尚子点了下头。

“春海说，你现在已经能通过制作布偶，来养活自己了。”

“是的。”

“整天制作布偶的话，尚子会觉得累吗。”松千秋又问道。

“还好……”

“还好吗。”她追问了一句。

尚子抿了下唇。

“会有点累……”

“即便是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当到了整天都不得不面对的时候，还是会让人心生疲倦。尚子刚走上这条路，就已经有了这种感觉，你觉得我会有什么不同吗？”

尚子看了看面前隐退十几年、一复出便又爆火的知名艺人，说道：“会更辛苦。”

“没错。”

松千秋又看向儿子，“哪怕我其实很喜欢这份事业，还是会觉得辛苦。

我也不是因为要养活春海，才必须要继续当艺人，而是因为还有春海，我觉得辛苦的时候，又有了继续支撑下去的动力。”

“……”

他低着头，脑袋往旁边偏了偏。

她也没打算把儿子说到落泪的程度，虽然她也知道，他在这方面其实格外软弱。

她顿了顿，又看向尚子，“佐和子跟彻也，也是一样的。”

“尚子觉得他们原本醉心研究，因为收养了你，才平白多了一份负担。

你没想错，这是对的。他们一直都很重视尚子，只要在意，那就是负担。”

尚子张了下嘴。

“但同样的，尚子的到来，也让佐和子跟彻也在枯燥的研究之外，多了一份柔软的温情与牵挂。

说是连接工作与生活的纽带也好，是他们在研究陷入烦恼困苦之时的动力也罢，尚子对他们两个人的意义，远比你以为的要深重得多。”

松千秋停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

“现在，尚子要丢下他们，自私地斩断这份持续了这么多年的牵挂吗？”

尚子早已泪流不止。

“不是……我……”

她所看见的，从来都是自己带来的负担。

可意识到自己其实也被养父母需要着，她的自以为是，又迅速崩塌。

“我也明白尚子想要报答他们的心情，但对佐和子跟彻也来说，最好的报答，就是尚子自己好好生活下去，让他们在想到你的时候，会露出笑容。”

尚子缓慢地点着头。

等她平复下来，松千秋才继续说下去，“没事的，只要尚子跟他们说清楚之前的那种想法，他们会理解的。”

尚子抹去眼泪，抬眼看着她。

“我也希望尚子能真正地理解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你是负担，更是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