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濑抿了下唇。

她知道他的全部心事，他却直到此时才真正体会到，这些年来她寄人篱下的压抑。

“这种想法是自己控制不住、别人也很难解释清楚的。”

尚子继续说了下去，“我很感激他们，却又觉得压抑，等长大一点，又对自己感到压抑这件事十分自责……明明他们对我那么好。”

她哽咽起来，“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这种压抑与自责里，所以我想离开。”

“我一直在想，要是能有什么可以离开他们、又不会伤害到他们的方式就好了……”

成濑翻过身，将她抱住。

“比如嫁给邻居家的我，然后跟我一起离开，去别的地方生活吗。”

尚子没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用眼泪灼烧着他的胸口。

“辜负了尚子所有的期待，对不起。”

“……”

她肩膀抽动了一下，接着将他推开一点，转而将脸埋在床上，身体的颤抖却是压抑不住的。

成濑还是靠过去，又将她抱住。

尚子很快呜咽起来。

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抱着她。

夜晚幽暗漫长，又如黑暗的潮，浮不起沉重的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尚子推了下他的胸口。

成濑低头，她看着他，“洗澡。”

“嗯。”

两人来到浴室，脱去衣服，一同站到淋浴器下，冲洗起来，再一起坐进宽大的浴缸里。

“还是大一点的浴缸泡起来舒服些……”

“我一个人泡那边的浴缸也很舒服。”

“我还是会继续打扰的。”成濑低头吻着她的肩和颈，又吻上她的脸颊。

尚子身体扭了扭，反而与他贴合得更加紧密。

“学校那边怎么办，你不上学了吗。”

“我不想留级，但更不想再放开尚子。”

他吻到颈间，她微微仰着脑袋，“你要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吗。”

“不，如果真要留级，那也只是我自作自受的后果。”

尚子眼一闭，往后靠着。

至少今天晚上，她不愿再想之前之后的事情了。

第六百零八章 高山雪

尽管成濑发过消息，说等解决了尚子的事情再跟她们联系，在他前往高山的第三天，松千秋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过来。

彼时的他正拖着行李，往尚子现在的住处走去。

“春海。”

“嗯。”

“怎么样了？”松千秋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看了眼一下子加快脚步走到前面的尚子，说道：“要是没问题了，我会主动联系你们的。”

电话那头叹息一声，接着又说道：“不要勉强。”

“你说了不算。”

“……”

成濑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找补道：“我是说，我会让尚子心甘情愿地跟我回来的。”

松千秋又沉默了一会儿，也没计较他刚才下意识的抵触。

“那春海跟尚子的爸爸妈妈说过了吗。”

“还没有。现在就告诉他们，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的。”

“别想着用尚子来要挟他们答应你们的事情。”

“……你对亲儿子真是一点也不信任。”

“就是因为是亲儿子，我才会说这种话。”

成濑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我知道了。”

“尚子现在在旁边吗，能让我跟她聊几句吗？”

“现在……不行。”他拒绝了。

松千秋也没有勉强，“那春海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你还准备继续上学吗。”

“我当然希望能早点回去……你在津前那边能找到让我多缺勤几天也不用留级的关系吗，教育部门的那种。”

“……你妈就是个普通艺人。”

“好吧。那就没办法了，我要优先考虑尚子的事情。”

松千秋再次叹息，又问了一些他们现在的状况，只能挂断了。

成濑加快脚步，拖着行李跟上尚子。

“我妈的电话。”

“嗯。”

见他只是这样简单说了一句，没有多解释的打算，尚子只能自己开口。

“说了什么。”

“问了些尚子的事情，还说想跟你聊几句，我拒绝了。”

“嗯……”她抿了下唇，无论是松千秋还是别的谁，她现在都不想面对。

“不用在意，她管不了这边。”

“你不在意吗。”

“我现在很清楚我更需要在意的是什么。”成濑说道。

尚子看了看他，没有多说。

走了半个小时，回到住处，尚子去跟枝子女士打了声招呼。

再回到房间里，她继续做起了布偶。

成濑也在旁边继续陪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下去做饭，中午如此，晚上也如此。

吃过晚饭，两人还在外面稍微散了会儿步。

回去后，尚子又抓紧时间，将布偶的最后一点完成，然后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做完了？”

“嗯。”

“三万日元到手了。”

她举起将近半米长的灰熊布偶，在眼前检查着，“还没完全到手。”

等她检查完了，成濑从旁边拿来一个透明包装袋，将布偶装进去，然后装进纸箱里。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吧。”

“嗯。”尚子语气放松了不少，稍微伸了个懒腰，再看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了。

“肚子饿了吗。”

“还好……”

他的手摸了过来，“肚子都瘪了。”

“睡着就不饿了。”尚子说道。

“其实是我饿了。”

“……”

“一起吃点吧。”

“……嗯。”

成濑露出笑容，站起身来，“那尚子先去洗澡吧，我去准备。”

“吃完了再洗。”尚子也跟着起来了，“我来准备。”

“我来吧。”

“味道没我做的好。”

“……”

成濑张了张嘴，哼唧半天，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那我给尚子帮忙。”

两人下楼，去厨房准备起了夜宵。

只是稍微填下肚子，尚子也没打算吃太多，煮了两碗乌冬面。

面条份量不多，配菜不少，香气扑鼻，口感与味道也极佳，在寒冷的夜里暖胃也暖身。

“哈……”

对着灯光吐出一口热气，成濑往后一靠，“满足了。”

尚子看他一眼，又吸了口面条。

而他坐了会儿便站起来，去浴室里放热水。

她吃完夜宵，他也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甚至去楼上将电暖器拿下来，在浴室里烘烤了一会儿。

“没有暖灯，直接脱光还是挺冷的。”

“嗯。”尚子抬眼看了看头顶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浴霸，“刚吃完，我想休息一下再洗。”

成濑也没意见，“那就让电暖器再吹会儿吧。”

将浴缸的盖子合上，窗户外面忽然多了些动静。

尚子竖耳听着，又看向他，“起风了。”

“嗯。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可能会下雪。”

“说不定已经在下了……”

浴室的窗户没法打开，尚子来到外面，打开门看了看，一阵寒风顿时扑面而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他的胸口。

“在下了吗。”成濑从后面搂住她。

“看不到。”尚子又望向外面，这边也没有路灯，路上昏黑一片。

“出去走一圈再回来洗澡吧。”

“好。”

两人裹上外套，步入午夜的昏寒之中。

而没走几步，成濑和尚子就都看见了路口那盏路灯下纷纷扬扬的细碎。

一片片雪花随风吹来，也不断往他们脸上飘着。

“在下了。”

“嗯。”

雪下得不大，两人在风雪里继续漫步，慢慢往前走着。

“这是高山市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吗。”

“嗯……如果我过来之前没下过雪的话。”

“尚子离开一个星期后，津前那边就下雪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

成濑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