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翻看着海洋生物部员们由合宿记录整理而成的社刊，神情投入，似乎已经忘记了决定到这边来的关键因素。

但是海星还记得清楚。

“春海。”

“嗯。”

“你跟光……”

“有什么事等我看完再说吧。”

“……”

维持着扭过头的姿势，她沉默地盯着他，直到他无可奈何地放下书，慢慢吐出一口长气。

“海星想问什么？”

“上午看电影的时候，我都看到了。”海星说道，故意没说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奈何她面前的这位，在防备这种事情上的经验尤其丰富。

这是在吓唬小孩子呢？

成濑反而据此判断出，那个时候的她，也没有完全看清楚。

他也就有了否认到头的底气。

无论如何，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太多。

——她太莽撞了，同时又藏不住半点心事，告诉她与直接向尚子坦白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成濑吸了口气，“海星看到什么了？”

海星看了看他，“你自己明白。”

“我不明白啊。”

“……”

她又看了他一会儿，也不遮掩了，“就是你在看电影的时候，亲光的脸这件事。”

“哈？”他脸上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诧异，“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啊……”

海星立即怀疑起自己了。

果然是她看错了吗？

“但你们那个时候靠得很近……”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时候。”成濑继续否认着，用遗忘显得自己毫不在意。

“就是……你看到我看到你的那个时候。”她有些乱了。

“什么？”

“就是……不是……那个时候，你不是都看到我了吗？”海星越说越着急了，“还看了我一会儿。”

成濑还是摇头，“我不记得你说的那个时候，到底是哪个时候。”

“……”

她眉头紧皱，凝视了他一会儿，还是看不出什么，只能垂下视线。

“算了……”

糊弄过去了……

成濑心里刚松了口气，海星又开口道：“那你跟光，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朋友关系，同学关系，差不多还可以说是邻居关系。”

“只是这样吗？”她追问道。

他看着她，“不然呢。”

“……没有更私密一点的关系吗。”

成濑视线一转，“如果是私密的事情，可以这样随便告诉你吗。”

“……”

海星咬了下嘴唇，沉默了一会儿。

“你只要告诉我，有还是没有就行了。”

“那我可以说谎吗。”

“……”

海星又不说话了。

成濑已经有点后悔刚才答应她来部室坐一会儿了，放下那本薄薄的社刊，他站起身来。

“休息得差不多了，走吧，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她默默起身，只是看着他。

他走出部室，她还是在里面站着。

成濑回过头，她在门内看着他，半天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你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吗，那我把钥匙留给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你们是不是都在瞒着我？”

“……”

成濑吸了口气，“瞒你什么了。”

海星眼底微红，很快变得湿润，“你们在偷偷交往的事情。”

他看了眼走廊的另一头，冷清寂寞处，依然见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他回到门口，将门堵住。

“如果真的是海星说的那样，我跟她们在私下交往，你觉得我现在能告诉你吗？”

她嘴唇动了动，“可是一叶答应我了……”

“她答应你什么了？”

“她……”

她说她不再管她了。

海星张了下嘴，猛然想起自己已经被她“抛弃”这件事。

她说不出话了，原地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眼泪也跟着往下流淌。

“……”

成濑眼一闭，隐约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

冷静一点，他提醒自己，再真实的眼泪，也可能是她无意识中布下的陷阱，一旦踏足，那就完蛋了。

冷静。

再度回到部室里，他反手将门带上，也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四目相对，他不说话，她继续流泪。

“我好像很久没欺负你了。”

“……”

海星顿时抽泣一止。

“你哭成这样，被别人看见，肯定以为是我欺负你了。我要是不真的欺负你一顿，岂不是白被冤枉了？”

她看着他，抽了下鼻子。

“你觉得呢。”

“……随便你。”

成濑抬起一根手指，在她眉心戳了一下。

她本来就是随便蹲着，也说不上稳当，对他的“欺负”更是没有半点抵抗，一戳就倒了。

“……”

躺在地板上，金发披散一地，望着天花板，她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成濑盘腿坐下，顺着本能瞥了眼她的裙底，又抬眼看向窗外。

还是要冷静。

然后，让她也冷静下来。

“因为海星是笨蛋，所以我才什么都不想告诉你。”

她哭声又停了。

而等了半天，都没听到他的下一句话，她又爬了起来，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坐在他面前看着他。

成濑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只是笨蛋也就算了，你还很冲动，也不听话，所以我没办法把任何秘密告诉你。”

她立即凑了过来，手撑着地，抬眼看着他。

“我会听话的，你说什么我都会听。”

“……”

她毫无防备，又满含期待，言语里甚至已经默许了一切，成濑赶紧移开视线，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对她做点什么。

他望着一旁，“我不相信。”

“是真的！”她又凑上来了，距离也更近，他只好扭头看向另一边。

“想让我相信你的话……”

海星点了下头，两眼看着他。

“那你现在就什么也不要问。”

“……”

趁她一下子愣住，成濑站起来，跟她拉开距离。

“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什么都会告诉海星的。”

她抬头看着他，“合适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等我觉得能处理好……”成濑停顿了一下，“不，等我觉得海星已经变得成熟的时候。”

她沉默了几秒，“明天吗？”

“……”

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总不会是听不懂吧？

成濑又蹲下来看着她，“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你越老实，我就会越早告诉你。”

海星又看了他一会儿，慢慢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

成濑松了口气，这样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那就是大后天，文化祭结束后的周末，海星心想。

第五百六十一章 终点之前

下午五点，成濑正坐在手工社的部室看书的时候，校内广播响了起来。

“各位师生以及来宾，津前高校文化祭第一天到此结束，请及时离校。各个教室以及社团部室的……”

广播还在响着，第一遍播报刚结束，第二遍还没开始，部室里已经响起一阵欢呼。

“结束了——”

“第一天圆满结束～”

“总算可以歇口气了……”

“哪有那么累啦。”

合上文艺部的社刊，成濑看了看四周，又与旁边的尚子相视一笑。

“结束了。”

“嗯哼。”

接着她便站起身来，提高声音，复述着广播里的话，让部员们早点收拾，尽快回去。

文化祭不比平时，她要留在最后离开部室，才能放心。

“部长，我回去了。”

“好的，路上小心。”

“我先走啦，尚子。”

“拜拜～”

“部长，明天我会早点过来的。”

“不需要太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