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也太沉重了。”

她低着头，倚靠着他的肩。

“可春海现在在做的事情，不就是这样吗？”

成濑放下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是觉得……在一团乱麻里，找出一条明确的人生道路来，这样的感觉很不错。

如果真的能帮到海星，这样的过程说不定以后也能帮到别人，比如尚子……甚至是我自己。”

尚子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我不会替海星做决定，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搜集一些线上线下的资料，整合到一起而已。

到时候将这份表格给她，再让她自己选择。至于她能走到什么程度，就与我无关了。”

成濑停顿了一下。

“为别人的人生和未来做决定什么的……我还承担不了那么沉重的责任，也不想承担。”

“……”

尚子又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抓住他的胳膊。

“我的人生，可以交给春海吗？”

他怔了怔，笑了一下。

“所以说，太沉重了啊……”

尚子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

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成濑很快也收敛了笑容。

沉重感从未有如此真实且强烈，压得他胸口沉闷，无法随意开口答应下来。

而伴随着他的沉默，尚子眼里的不安越来越多，嘴唇也抿紧了。

她几乎是在他笑容淡去的瞬间就后悔了。

心照不宣是彼此长久以来的默契，而她现在主动打破了这一点。

“开玩笑的……”

成濑一把握住她的手。

“可以！”

“……”

尚子张了张嘴，抬眼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成濑也说不出更多的话。

她的不安促使他下意识地开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喜欢尚子，尚子也喜欢他，可人生并不只有彼此间的感情，尚子要表达的大概也不只是这个意思。

他要如何负责她的人生？

当逃避已久的质问终于追赶上来，成濑才猛然发现，它已经沉重得让他难以直视了。

【“人生多漫长啊，不就是拿来浪费的吗？”】

松千秋前天晚上跟他谈心时说过的话，忽然在脑海里响起。

他已经隐隐有了“浪费”一段人生的准备，可尚子的人生，是绝不能与“浪费”牵扯到一起的。

他要像为海星选择学校一样，也为尚子规划一条完美的人生路线吗？

——这不就是此花夫妇当时所做的事情吗？

“果然还是太沉重了吗？”尚子忽然开口。

成濑看着她。

“那么……只是高中毕业之前的人生，可以托付给春海吗？”

“……”

他又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了。

她只是在不安。

因为分到了不同的班级、跟他分开而不安，因为他一整个晚上对海星的事情过多关注而不安。

她只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一点保证和安慰。

“抱歉。”

“诶……”尚子愣住了。

【“……不要害怕失败——就算失败，也好过从未开始。”】

“让尚子不安，我很抱歉……”

成濑停顿了一下，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冲动发自真心，而非全部来自母亲遥远的鼓励。

“不，我是想说，我喜欢尚子。”

第二百五十二章 惊雷

第二天早上，天气不太好，天空乌蒙蒙的，阴云密布。

海星起得稍微迟了点，来到巴士站台的时候，同样坐巴士去上学的三名同伴都已经到了。

随意聊了一会儿，她看了看成濑，见他望着一旁走神，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主动问道：

“怎么样了？”

“……”

他回过神，也很快意识到她问的是什么。

“还差一点。”

“噢……”海星也不意外，“我不着急。”

他却仿佛没有听见，“会尽快做出来的。”

海星看了看他，点了下头。

森见望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海星想当化妆师，我给她找了一些美容学校的资料。”成濑说道。

“诶……”

她愣了好一会儿，又眨眨眼，望向海星。

“是这样吗？”

“是的……忘记告诉一叶了。”

居然说忘记了……

森见深深吸了口气，又想了一会儿才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这两天才决定的。”

她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又看向成濑。

“是他替你决定的？”

海星点了下头。

成濑看了她一眼。

“是海星自己有这个想法，我帮她下定决心了而已。”

海星又点点头。

森见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几眼，向海星问道：“是这次去东京的收获吗？”

“嗯嗯。我们前几天去了片场，然后看到一位化妆师小姐在给春海的妈妈化妆……我就感觉，我好像也能做这个工作。”

“那实际情况呢。”她又问道。

“不太乐观。”成濑冷不丁地说道。

“诶——”

海星对他突然的表态极为不满，“你昨天还说相信我的。”

“相信归相信，但成为职业化妆师毕竟很难。如果你还是抱着现在这种轻飘飘的心态，那就真的不乐观了。”

“……也没有很轻飘飘啊。”海星小声嘀咕着。

“当化妆师必须要上美容学校吗？”森见问道。

“这是最主要也最靠谱的途径。”

成濑点了下头，“我给她找了一些美容学校的资料，让她自己选择。”

“这不是挺好的吗，海星终于也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森见说道。

虽然对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帮到海星有些遗憾，但她能找到目标和方向，到底还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嗯嗯～”

“成濑说得没错，海星果然还是太轻飘飘了。”

“哪有啦。”

森见看着她：“海星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已经当上了化妆师，而不是刚刚立下目标。你这样可是很容易受到打击的——这句话可不是为了打击你。”

“……”

她说得认真，海星也不得不正视起自己的心态。

“我只是比较高兴嘛……那我应该怎么办？”

“平常心。”成濑说道。

“还要再认真一点，再严肃一点，真正地把成为化妆师当做自己接下来十年唯一的目标。”森见结合自己学习时的心态补充道。

成濑看了她一眼。

“当然，也不需要认真严肃到受挫一次就要死要活的程度。”

“……”

森见冷笑一声，懒得理他。

海星看了看他们。

“你们说得好抽象。”

“算了。”成濑深吸一口气，“在我整理好资料之前，你就先飘着吧。”

“……噢。”

又过了一会儿，泷川光骑着摩托车来到了站台。

“早上好～”

跟四人打过招呼，她拍了拍后座，意思也很明显。

海星看向森见，她却说道：“海星跟光一起去学校吧。”

“啊，好。”

海星也没拒绝，坐到泷川光身后，两人先出发了。

目送她们消失在下青柳桥的另一边，森见慢慢开口：

“没想到海星去趟东京，就找到目标了。”

“她大概早就有过类似的想法，去东京只是一个契机。”成濑说道。

“但是我之前都没意识到。”

“你们不是一类人。”

她稍微沉默了一下。

“你说得对……这样也好，海星终于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我也可以专注于学习了。”

森见扭头看他，“我准备今天下午放学之后，就去学习塾报名。先报名一个学期。”

“是吗。”成濑也没什么别的可说的，“加油。”

森见又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巴士来啦。”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尚子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