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错人了吗？就连执剑人也毫无办法吗？金僵硬地握起双手，那傲慢的歌声正蚕食着人们的自我，扭转着人们的思想。听众们像他一样安静地紧握双手，如祈祷般注视着舞台正中的女子。他们的神态近乎于麻木，眼中仅有那唯一的究极偶像……

犹如一座座漠然祈祷的，虔诚神像。

“谢谢大家！由衷感谢大家至今为止对我的支持！”

又一首歌曲结束，阿莉尔发出欢愉的叹声。她满心欢喜地望着旋涡般围绕会场的人海，那一双双麻木无神的双眼正源源不断为她提供着力量。欢愉魔徒与惊悚惧魔早早做好防备，傲慢魔偶本身的力量随歌声的蔓延而越加强盛。

如今一切准备皆已做好，武力无法将人们的思想扭转。音幕城化作了信徒聚集的神坛，而她就是那唯一且绝对的偶像，代表文明之偶像！

“下一曲是今夜首次公开的新曲，是我最喜爱的一首曲子。”阿莉尔举起麦克风，“敬请欣赏，文明崇拜·傲慢魔偶！”

如弥撒曲般庄重低沉的前奏响起，黯淡的光影中浮现出朦胧的轮廓。眨眼间阿莉尔换上一身性感的皮衣，在人们迷醉地注视下一展歌喉。

“用微笑夺走人们的心灵～

以歌声溶解听众的神志～

一举一动均牵扯千万生灵的心弦～

备受瞩目的我乃万人迷醉的偶像～”

稀薄的光芒逐渐凝聚在阿莉尔身后，巨大的人形随歌声逐渐凝实。那是优美却怪异的女性人像，眉眼如画身姿窈窕，身后却生着两对刀锋般的翅膀。它的肌肤犹如钢铁般冰冷，紫色的双眼却和偶像本人一般魅惑。观众们的目光被不由自主地吸引，他们开始齐声复诵偶像的名号作为歌曲的伴奏。

“阿莉尔……阿莉尔……阿莉尔……”

“……不仅完美无缺，更要璀璨无比～

如邻家少女般亲近，似神明天使般神秘～”

由心而生的狂热席卷了人潮，逐渐凝实的偶像伸展翅膀。人们的思想，意志，乃至悠久历史积淀下文化模因中的心意，不可视的信息流向着舞台集中，象征的力量正将术式推向巅峰。人们的意志正在塑造神明，而将成的神明本身就是引导信徒的指标。她在众目睽睽下肆意高笑，以歌声将术式推向完成。

“引发奇景的歌声是实音的奇迹～

为人崇拜的容颜乃偶像的侧影～

无论谁的思想都追随我的脚步～

汇聚愿望的我便是万民的神明～！”

钟声奏响，犹如信徒庆贺神明的降临，偶像高举双臂，唱出生涯之中的最强音！刀锋般的片羽如雨落下，绚丽的奇景迷乱信徒的思考。这一刻音幕城万籁俱寂，数以千万的人聆听着偶像的高音，阿莉尔·卡拉什志得意满地转身，高笑着拥抱自己的神像。

魅惑容颜上的笑容冻结，实音城的偶像失去了声音。她的怀抱中空空如也，那庄严而怪异的神像不见了，犹如真正的幻影消失在寂静的夜中。刀刃羽毛在降落过程中就变得稀薄，逸散的光雨沉静而凄凉。

“虚幻的梦境总有破碎之日，狂想的崇拜亦有溃散之时……”

忽然间有另一道声音响起，依旧顺着阿莉尔的曲调歌唱，却换做了消沉而低落的歌声。遍布全市的实况转播在此刻齐齐一暗，如老旧显像管电视般闪起黑白的噪声点。惹人心烦意乱的噪音中夹杂着缥缈的歌声，如幽灵一样在惊愕不解的人群中回荡。

“无人理解和支持也要奋力前行，百折不挠方为平凡的偶像～！”

歌声一瞬转为欢快，女孩的声音里带着感染人心的不屈与坚强。演唱会上的诸多设备同时脱离了控制，如付丧神的乐器般演奏全新的曲目。那歌曲热烈如火，轻盈似风，崭新的力量集聚在阿莉尔的身前，崩坏逸散的神像残骸中踏出白衣黑裙的女孩。她活泼地比了个剪刀手，向人们发出欢快的通告。

“初次见面的大家，晚上好！我是苍穹之都的偶像星璃酱。很抱歉打搅了阿莉尔小姐的演唱会，实音之州气象局在方才接到了紧急通告。由于未知原因的影响，今夜音幕城范围内不会出现实音现象，即使是阿莉尔小姐也无法让大家看到歌声啦……”

黑发女孩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全城故障的屏幕与投影同时一闪，将她的面庞投入三千万人们的眼中。星璃微笑着递出话筒，向这座沉默的都市朗声说道：

“换而言之，即使没有许可证，今夜的大家也能自由歌唱！爱好歌与艺术的人们啊，请继续享受你们的演唱会吧！”

第四百六十三章 赛博幽灵的虚幻之歌（破）

音幕城的人们尚未从麻木与盲从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阿莉尔的象征术式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打破，而失去自我的个人仍旧浑浑噩噩，没有思考的余力。跟随着先前残留的潜意识，他们看向屏幕，看着那个来自异国的，陌生又美丽的女孩。

“随意唱首愉快的歌，期待着明日的冒险～

向阳光照耀的远方迈步～

再也没有任何事——

可以将心灵阻挡～！”

没有异象，没有幻境，屏幕里的女孩仅是和友人们一同在树荫下歌唱。那画面与歌声一齐触动着人们的心扉，让麻木单调的心海中泛起了一点自我的涟漪。

不知是谁说起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人群中传来一句迷茫的低语。

“不需要许可证……也能唱歌？”

随即，那人开始轻声跟唱。

“再也没有事物，可以将心阻挡～”

下意识的吸气声此起彼伏响起，惊恐的人们准备制服狂徒。然而依旧没有异象出现，一切都那么平常，犹如每一个沉静的夜晚。

民众们的表情由震惊变作不解，由困惑变作兴奋，紧接着难以言喻的狂喜接连绽放，一声声惊呼似霹雳响起。

“……我也能唱？”

“——我也能唱！”

一石激起千层浪，沉默的人群轰然转变为癫狂的海潮。热爱音乐的男男女女们奔跑向家庭与库房，去搬出自己的乐器，随身带着口琴或小提琴的人们开始了即兴演奏，更多的人仅是张开自己的双唇，去随心唱起心中的歌谣。

突如其来的机会让市民们将最知名的偶像也抛在脑后，他们唱阿莉尔的歌，唱星璃的歌，唱电视剧的主题曲，唱上世纪的摇滚乐……千万道歌声飘向天空，如同千万朵鲜花争奇斗艳。人们的声音淹没了了市中心阿莉尔的歌声，倘若歌声仍能转化为现象，此刻的音幕城就将化作五光十色的艺术之海。

这里是实音之州的首府，是以音乐自傲的都市，几乎人人都热爱音乐，每个人都有自己喜爱的歌！

……

阿莉尔·卡拉什满脸怒容，她匆匆宣布演唱会终止便走入了后台，因为如今再唱歌已经没有意义。原本一切都那么顺利，她本该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让自己成为金口中所谓的“文明核心”……替代图腾的人造图腾……可突如其来的一击彻底打乱了她的盘算，让一向傲慢的女人陷入癫狂。

“怎么回事？！为什么实音现象会消失，图腾明明在我的手里！”

阿莉尔急切地发起质问，通讯器另一头的老者老神在在，眼中带着股大仇得报的愉快。

“我也不明白啊，阿莉尔小姐。”金的嘴唇扭出刻薄的弧度，“音猎豹都到了你的手里，你无能的老父亲还能做些什么呢？我的大脑里空空如也，除了那点人生经验外恐怕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有话快说！计划失败了你也没有好日子过！”阿莉尔尖叫。

“乐意之至，我的女儿。”金微笑着点头，“我的经验是，要学会接受现实，承认失败，给自己多找几条后路。”

“滚！”

阿莉尔一把将通讯器在地上摔得粉碎，狠狠踩着碎片中父亲残破的脸。她凶狠地挥舞着手臂，向一旁的欢愉魔徒下达命令：“给我杀了金·卡拉什！！”

“我倒是无所谓……”白衣的欢愉魔徒耸耸肩，“可执剑人他们还在唱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