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在明早对他们两人采取措施。”拂晓骑士在问好后说，“我们该更换旅行方式了。”

时雨零满脸写着“你看吧我就知道”，绮罗呆呆地问：“我们不开船了？”

“暂时不。”

“那我们怎么去刃雨之州？”

“我们开车去。”

……

十个小时后，晴空号在酸谷之州的大路上一骑绝尘。黄绿色的酸性气体弥漫在山沟荒野里，车轮溅起的酸液溅到石头上令其腐蚀成渣，天空的色彩浑浊如呕吐物，整片区域看来好似瘾君子重度酗酒后的梦境。

哇呜被捆在后尾箱上，它张开大嘴吸了口酸雾，让自己变成奇妙的绿色。

公孙策坐在晴空号的副驾驶座上，眼神迷茫。

“啊？”他说。

“……啊？”后座的秦芊柏说。她被绮罗与时雨零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生动形象地展示着什么叫夹缝中求生存的弱势群体。

“介于两位状态不佳，我们在商讨后一致同意暂时采用驱车的方式继续旅途。我建议两位在自然中取得感悟，在实践中获得灵感，而非在无意义的空想中消磨时光。”

公孙策呆滞地说：“我们晚上睡哪？这荒郊野岭的我们难不成扎帐篷打地铺？”

“完全可以。”艾兰迪娅说，“这也是旅行的一部分。”

后座的姑娘们开始兴奋地讨论该扎什么样的帐篷，公孙策呆愣地看着车外的酸雨，感到头昏脑胀。

在前天夜晚的修行事故之后，艾兰迪娅就严令禁止了他惯常使用的修行方式。可一个通神法使不进神殿修行就相当于自缚手脚参加百米赛跑，任是他再有灵感再有天资也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公孙策就只得徘徊，苦思，像个憋不出句子的小说家一样一遍遍在原地打转。可越是思索，他就越觉得自己仍在那天夜晚的诡异状态中，觉得自己是无数片灰烬。

公孙策没有其他办法，只得默默冥想。他以为这最多不过被其他人笑话两句，可在被采取措施时他才恍然发觉这状态有多么危险。他扭过头问：“大小姐你怎么样？”

“我很正常。”秦芊柏说，“我在思考武道……”

“秦芊柏今早也忘了吃饭。”绮罗说，“她昨晚差点忘记睡觉了，是我提醒的。”

公孙策跟连吃了十颗薄荷糖一样精神：“我草！快快快，赶紧的看看风景转移注意力，再这么下去要修成傻子了！”

“唔……”

“我求求你别唔啊，千万别！”

艾兰迪娅将油门踩到底，晴空号带着众人一路疾驰。这辆由迷之七彩发女孩制作的车子有着惊人的耐用性，它的车轮压根没被酸液伤到分毫。他们在这条公路的前方发现了一片酸液湖，地图显示此处需要绕路，艾兰迪娅直接把车向湖里开去。

晴空号在水面上飞奔，如履平地。

“咱们这车还是个心相武装？”

“我之前试过用它攀登山崖，效果很理想。”

拂晓骑士似乎打算走直线离开这个糟糕的州，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后他们离开了酸谷之州的边境线，来到了另一片看上去没好多少的区域。新的土地完全被灰蓝色的浓雾笼罩，其湿度超越了木械之州，让公孙策感觉自己身上快要泛起水珠。这满是浓雾的环境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过往，他皱眉问道：“艾兰迪娅，我们非得走这条路吗？”

“魅雾之州是以陆路前往刃雨之州的必经站。且本州同样出现了异常气候，值得我们调查。”

公孙策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绮罗的解说中他们得知魅雾之州是个人烟稀少的小州，这地方没有特色景观，没有出名的美食，本地优势产业是防毒面具与防护服一类的不讨人喜欢的东西。本地的浓雾不仅会干扰视线，还会让人们看到些诡异的幻梦与妄想。

“有够惹人烦的玩意。”公孙策厌烦地说，“当地人估计会被这地方烦死。”

“大多数事物都有其价值所在，雾气也一样。”艾兰迪娅指向前方，“开始了。”

灰蓝色的雾气开始缓慢地凝结成形，公孙策皱眉观察起来。他看到了一个石头搭建的大擂台，像是武侠片里那种大侠决斗的标准场地，黑发的女孩持长刀站立在擂台正中威风凛凛，其下的观众们山呼海啸般欢呼叫好。

“还有谁？”女孩傲然举刀。

青衫长发的男人半跪在擂台边缘，笑得洒脱。

“已没有了，秦芊柏。如今，你就是这世上最强的武者。”

秦暝站起身来，从台下领着另一人上了擂台。黑衣的画家一脸羞愧：“他们都说我是世上最强的人……但小丫头，我们都知晓，你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真的吗？”女孩一脸惊愕，“我是世上最强？”

“那还用说？”秦暝点头。

“果然？”严契附和道。

所有人都在高声大笑，为最强者的诞生献上祝福。世界最强的女孩在众人的笑声中摊开手来，拥抱着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一切……这句话是公孙策偷偷在心里加上去的，幻象才演了没几秒一把空气飞刀就将雾气斩了个稀碎，秦芊柏站在后座上，满脸通红道：“荒唐！”

“大小姐你先坐下好吗后面杀气好重我害怕。”

秦芊柏闷闷地坐下，气愤道：“幻境愚妄也就罢了，怎会众人齐齐见得。岂有此理！”

绮罗弱弱地说：“我还没说完，那个……所谓的魅雾其实不是幻境，而是雾气具现化出的一种现象。因此大家都能看得见的，毕竟是雾嘛。”

时雨零憋了许久，此时大声笑了起来：“啊哈哈哈！很有进取心嘛小丫头，按照这个劲头努力何愁达不到天下第一呀！”

秦芊柏气愤地捂着脸：“阿策，把雾吹散！”

“好好好～”

公孙策用念动力吹散了周边的雾气，安抚道：“想点好的，大小姐你这个相当健全了，要是投影出我的魅雾岂不是更尴尬？”

“我不想知道阿策平时在妄想什么。”秦芊柏鼓起腮帮子，绮罗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生气了～”“生气了呢～”

晴空号在尴尬的氛围中走了半个来小时，直到一根根高瘦的影子复现在雾中。走到近处时他们发觉那阴影实际上是粗壮至极的银色支柱，有巨大的黑影从支柱顶端投落，在大地上连成一片葡萄般的图样。

公路旁的标志牌在雾中歪歪斜斜，公孙策费了点劲才看出上面的字眼：欢迎来到诺威小镇。

“魅雾之州的环境挺难住人的，动不动就看到幻影连生产工作都没法完成。”公孙策挠挠下巴，“所以这些玩意实际上是……承重柱兼职电梯？”

“如你所想。”拂晓骑士将车子开到支柱根部，一道宽敞的滑门自动开启，上方“车库入口”的标语在屋中闪闪发光。

“这里的城市建立在魅雾之上。”

……

车库电梯的上升速度极快，黑暗潮湿的风呼呼吹来，对敞篷车里的乘客们很不友好。顶层车库仍是个“地下”建筑，由蓝色的灯光提供照明，引导员栋姆·阿拉特是个三十来岁的黑肤色男人，对他们说话时一脸歉意。

“很抱歉，游客们。好多人都说这电梯该改进了，但是镇政府总说没钱修。”

绮罗的头发刚刚被吹得直立而起，好似两棵粉色大葱。她说话时不忘梳理头发：“没事的！请问这镇上有什么观光景点吗？”

“额……”栋姆憋了几秒，露出和之前一样抱歉的微笑，“似乎没有。”

栋姆告诉他们这儿是个偏僻小镇，离合众最偏的地方尚有距离，但与平平无奇这个词挨得非常近。从这儿去魅雾之州首府的列车一周只有两辆，他们刚好错过了今天的那辆。引导他们到出口时男人不忘交出一个铁制的号码牌，提醒众人可以在地下车库免费停车。

“这车真漂亮。”临走前男人赞叹道，“是哪个牌子的？”公孙策告诉他是朋友送的改装车。

众人带着毫不期待的心情离开了车库，迎接他们的是刺眼的阳光与清新的空气。天空蓝得活像是至高神作画时打翻了蓝颜料桶，小镇上的平房在四车道的道路两侧齐整地铺开，瓦片在光照下冉冉生辉。车库出口正处于小镇边界，一回头就能看到被蓝色魅雾笼罩的大地，那层厚重的雾远远沉在小镇的下方，令人不由得畅想其中埋葬着多少离奇或有趣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