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王的胡子啊！”

查理刚在修好的沙发上坐稳，闻言吓得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他的表情精彩纷呈，先是浮现出极为明显的憎恶与恐惧，这两种情绪与先前碰钉子的恼怒扭在一起，飞快转化为了暴怒。他第一时间看向沉默不语的拂晓骑士，马上就要大喊出声，说出些不大动听的话儿了。

不过，一阵微弱的“沙沙”声恰在此时响起，如砂砾自沙漏中落下。那声音就在查理王子的右方，来源于黑发少年的手掌。公孙策正把玩着一个陶瓷的小兵人，他的手掌极轻柔地在瓷人上方拂过，兵人的两条腿儿就一点点被压成了白色的沙。

“～～”

公孙策吹着口哨，一下下搓着兵人的脑袋。坚固的兵人像是被投入碎纸机的文件那样，从下方开始散成了粉尘，只留下一个威严的脑袋躺在尘埃中。

他满意地注视着自己的成果，抬头纯良地笑道：“哎？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太子殿下您快请讲，我们都等着您发言呢！”

查理王子像个蜡像般僵硬地微笑，将话说得飞快：“王国欢迎你们的到来，我很高兴能认识两位青年才俊。”说完这些他立刻远离了沙发，要求道：“让我们言归正传。听着，骑士艾兰迪娅，我有一件要紧的事务要与你单独谈谈——”

艾兰迪娅第一次开口了。

“请直接说吧。”

查理王子气得手指发抖，但他明显不敢在一位创界法使面前发脾气，尤其是曾令王都天翻地覆的拂晓骑士。他艰难地开口：“事关王家的名誉，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够三缄其口。我的印章被一位可耻的贼人偷窃了，你必须在今天之内为我寻回印章！”

“请描述这位贼人的特征。”艾兰迪娅说。

“我一无所知。”查理硬邦邦地说，“我能告知于你的只有如上事实，请立刻调查吧。”

艾兰迪娅摇头：“我拒绝这个委托。”

太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呆站在原地。艾兰迪娅看都不看他一眼，朗声说道：“公孙先生，劳烦您带查理殿下出门吧。”

公孙策拍了拍手，走到太子身旁，殷勤地将右臂前伸，说道：“请吧，太子殿下。”

查理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以一股被冒犯了的震怒神态，如古时的奴隶主对下人发怒那样喊道：“你拒绝？！艾兰迪娅·赫莱森，你以为自己在和谁说话？！我是王国太子、统领伦斯特、芒斯特与米斯三地之公爵，莫顿王国未来的继承者，圣王莫顿护佑的伦斯特·芒斯特·米斯·查理·莫顿！”

艾兰迪娅喝了口茶，说：“公孙先生，请圣王莫顿护佑的伦斯特·芒斯特·米斯·查理·莫顿先生出去。”

公孙策一把揪住太子爷的衣领子，拖着他往门口走去。查理的手中冒出银光，似乎想生成什么玩意，但他的理智到底克制住了愤怒。他梗着脖子，怒吼道：“此事关乎王国的荣耀！”

公孙策以一股近乎同情的温柔语气说道：“滚一边去吧，败坏王国荣耀的玩意。”

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太子殿下的脸，发出啪啪两声轻响，而后一把将此人推出门外，重重摔上了门。

公孙策回身，像个管家那样深鞠一躬，以优雅的帝国话说道：“傻逼走了！”

房中响起哄堂大笑。莫垣凯使劲捂着肚子，奥莉安娜抱着沙发靠垫，几次想要出言斥责，但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您太过……”奥莉安娜擦着眼角的眼泪，“但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公孙策靠在门边，心满意足地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嚷嚷声。

“你知道吗，大哥。就那么几秒钟，我此生第一次觉得巴德曼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家伙，奥鲁斯配得上一句谦谦君子。”

“约翰堪称君王之姿，子敬好似活圣人。”莫垣凯说。

堂堂一国太子竟能弱智到这种程度，活似一只锦衣华服的野猪，当真是令两人大开眼界。莫垣凯很难相信这太子爷与昨天那两位王室成员出于同一个家庭，在见过其余王国高层的做派后，此人之愚蠢无能更加显得不可思议——连苍都那些说不上号的小组织首领看着都比他聪明。

“我好久没遇见这种24K纯傻逼了，没给他两耳刮子算我有涵养。”

公孙策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转头问：“这事你还管吗，拂晓骑士？”

“或许。”艾兰迪娅正在报纸堆中翻找，“请问莫先生与骑士奥莉安娜今日的行程是？”

“要试下修复的结界中枢模块，听法师们说要从博物馆进一次影雾都。”莫垣凯说。

“请二位先去总部接洽工作。”艾兰迪娅打开怀表，看了眼时间，“现在是8：03，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应当会在博物馆见面。”

莫垣凯与奥莉安娜对视一眼，不明白拂晓骑士为何这般说话。不过既然对方有所打算，他们也没再过问，先一步出门去了。

“你怎么想，公孙先生？”艾兰迪娅拿着前几日的报纸，坐在了会客桌前。

公孙策抽出昨日的娱乐版头条，《查理王子疑似深陷同性情感骗局》，抑扬顿挫地念道：“……我们风流的太子殿下在感情道路上遭受了罕见的挫折……自上周丑闻暴露以来，那位传说中的男性丽人就再未出现……据消息灵通人士指出，查理王子为了追求这位新欢而耗费了大量资产，这很可能是一次为其量身定做的诈骗……”

公孙策放下报纸，说道：“情人出入内室也不为奇，找准机会偷个印章小菜一碟。比起单纯的钱财或是有关里侧世界的宝物，印章这种不大不小却又重要的玩意显然是更合适的目标。不至于真正惊动你们这些专家，但能狠狠恶心查理一把。”

“很有可能。”艾兰迪娅评价道，“这也能解释查理殿下那不愿多说的态度。”

“你真打算接这个蠢货的单子？”

“我不会接受他的委托。”艾兰迪娅看了眼怀表，“再过半小时左右，新的委托人就会到来。”

艾兰迪娅说得胸有成竹，公孙策便安静下来玩着手机等候。事件的发展当真如她所说，35分钟后，门铃响了起来。公孙策前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位梳麻花辫的金发姑娘，她看上去来得挺急，头上还有着汗珠。

“你好，先生。请问拂晓骑士在吗？”三王女格蕾问。

……

坊间传闻说太子查理继承了父亲的褐发与风流倜傥，二王子杰克森继承了母亲的金发与铁血果断，唯独三王女格蕾两边都不讨好。她不像母亲那样有强人作风，也不像父亲那样善于交际。她发中的金色不似二哥那样纯净，而略显发黄，与那身法师袍搭配，倒真像个还在上学的黄毛丫头。

“唉……”格蕾喝了口茶，没精打采地说，“查理王兄刚跟我说了这事。我代表他向各位道歉，尽管这没什么意义。他的风评早就无药可救了。”

格蕾这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令公孙策都不好意思出言讥讽了。三王女殿下握着拂晓骑士的手掌，疲惫地说：“好骑士，我给不了你什么有用的报酬，就全当帮帮我，开动你那聪慧的头脑好吗？”

“……”

艾兰迪娅没正面答复，将报纸推前，说：“我猜测是情人盗窃。”

格蕾不忍直视地捂脸。

“圣王啊。”她绝望地说，“他们两人还是由我介绍相识的。”

公孙策没忍住插嘴道：“您介绍对象还……这么开放？”

“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格蕾叹气，“我都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您知道我是一位法师学徒，对吗？”

在格蕾的说明中，两人逐渐了解了事件的全貌。

身为法师学徒的格蕾常常出入莫顿国立图书馆查阅资料（这似乎是法师学院在内城区的某一机构），并与各位学者进行学术探讨，她与一位名为杰基尔的年轻男士在此过程中相识。杰基尔是一位表侧世界的学者，虽家境贫寒，但年轻有为，对王国历史和医学均有深入研究。恰逢查理王子急需医学知识补习，格蕾便向王兄介绍了这位杰基尔先生，聘请他为太子做私人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