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接纳我的音乐，理解我的艺术，我很高兴遇到你这样的知己。”

“我没有想害你，请相信我。”

章鱼哥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他举起手，露出给林立看。

章鱼的触手吸盘里，长出了点点的牙齿，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缠绕着，周边更是鼓起了一点绿色的小包。

再长长一点，手再大一点，就会变成林立在第一晚梦境中看到的那样。

章鱼哥又放下了手臂，双手并拢放在腿上，他再次扭头，怔怔的看着窗外的菠萝屋，轻声开口说道：

“林立先生，我快要死了。”

“我快要坚持不住了，我的脑袋，有时候已经无法控制了，我不知道我会说出什么，我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我快要变成一个疯子了。”

“不对，”章鱼哥又自嘲的摇摇头，“我好像一直都是一个疯子。”

“你知道吗？林立先生，我一直以为，我所生活的比奇堡，是完全真实的，我从来没想过，它是假的。

当‘我’逐渐坚持不住，越来越多的画面和事实，逐渐闯到我的脑海里，告诉了我残酷的真相，原来我所生活的世界，只是我所希冀的。

派大星、珊迪、蟹老板，他们都是假的，海绵宝宝……也是假的，这个世界只有我和你才是真实的。”

章鱼哥的脸上露出了苦笑，他或许仍在看菠萝屋，又或许是在看镜子里倒映的自己，声线悲哀的说道：

“不，我也是假的，我是幻想出来的自己，连我的现在，也只是我希冀的模样，真正的我，早已变得丑陋不堪。”

“对不起，这段时间吓到你了，我实在是控制不住，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没关系，一切都要结束了。”

“咳咳。”

章鱼哥咳嗽了两声，嘴里吐出的，却是暗蓝色的，不复血液的鲜艳，随之而来的，还有浑浊的黑色雾气，弥漫在空气里。

“抱歉，因为我的缘故，好像让你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林立说道，他记得小蜗说过的，因为自己加速了这个世界的崩坏。

“是啊，都怪你，哈哈哈哈——”章鱼哥突然笑得十分癫狂。

他高高的举起手，里面的牙齿愈加的锋利，似乎下一秒就要挥舞到林立的脸上。

可当他笑完之后，他却又恢复了之前的神色，手也只是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抱歉，一时没控制住，我要疯啦，抱歉，抱歉。”

“没关系。”林立摇摇头。

“你或许是加速了这个进程吧，毕竟是你在提醒我‘这个世界好奇怪啊’，但其实没什么影响，反正我的结局就会是这样，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好在乎的。

如果‘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冒犯的话，还请你谅解，我不是故意的，林立先生。”

章鱼哥轻声说道，神情愈加痛苦。

“我还记得我疯了的时候好像说过要吃了你，其实我也这么做了，幸好你身上有潜水服在保护着你，不然我就太对不起你了，林立先生。”

林立低着头，看着珊迪的潜水服。

“不是这个，这个也是我幻想出来的，你忘记了吗？”章鱼哥笑着摇了摇头，林立身上的潜水服便消失了。

“是你真正穿着的那套。”

海水涌入林立的面容，但是林立依旧可以呼吸，不过这不重要。

他想起来了。

【不科学的潜水服：足以支撑宿主五天之内在任何水压下的生存需求，十分稳定坚固，难以被破坏，且令宿主在穿戴期间失去进食、排泄本能。】

原来它一直都穿在身上。

第33章 “林立先生，杀了我吧。”

用身体直接接触、感受这片海底，只不过林立并没有什么奇妙的体验。

反而是那股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贯穿始终的难闻气味，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让林立下意识的捏住了鼻子。

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真实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林立询问。

“你不知道吗？”章鱼哥有些诧异，随后有些了然，“你莫名掉到海底的时候，好像就是昏迷的——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然后就直接到了我的世界里。”

“你不知道，”章鱼哥用陈述的语气重复道，“这是美好的体验。”

“脏乱、浑浊，就和那幅画一样的整洁。”伸手指着角落里的《整洁》，章鱼哥笑着说。

当林立看过去时，画卷里面的污水似乎如同真实一般的翻滚，并且直接冲出了画卷，沿着纸页缓缓流下，污水逐渐在这个房间蔓延。

原来这幅画，也在指代着真实的世界。

“抱歉。”章鱼哥起身，将作品直接揉成了一团，丢到了旁边的纸篓里。

可惜里面的污水，还在源源不断的冒出。

拿起了拖把，章鱼哥试图清理这里，可是却越擦越多。

“要不算了吧，章鱼哥。”

“嗯，也是。”章鱼哥点点头，想要回到位置上，可是一只脚被拖把绊倒，径直的摔到了地上，溅起一地的污水。

“哈哈哈哈——”

他又开始了疯癫的大笑。

笑完之后，章鱼哥起身，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是他的脸、双手、双脚，都已经布满了黑色的污水。

“如果我想要回到现实世界，该怎么做呢？”林立询问道。

“我不知道，”章鱼哥摇了摇头，他的声音也已经开始扭曲，逐渐向‘海星’‘小蜗’靠拢，“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其他人闯入过。”

“不过，或许在这个世界里杀死你可以？”

“好想杀了你呀，林立先生。”章鱼哥笑着说道，他举起已经布满利爪的手掌，摩挲着林立的膝盖。

衣服瞬间被刺破，利齿在林立的膝盖上留下密密麻麻的伤口，蓝色的血液汩汩流出。

随后似乎想起林立的说法，蓝色的血液在下一秒又变成了鲜艳的红色，更加刺目。

“你又要疯了，章鱼哥。”林立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苦，所以并未有什么阻止的动作。

“啊——好像是的。”章鱼哥讪讪的收回手，狠狠的拍在了自己的腿上，流出了蓝色的血。

无论是蓝色还是红色的血液，顺延着两个人的腿滑落，可坠入地面时，都瞬间被漆黑的污水吞没，同化。

“不用杀死你，你也要回去了。”章鱼哥不断的用手刮伤自己的大腿，同时用另外一只手指着窗户外面，轻声说道：“我不行了。”

林立起身，淌过污水，以章鱼哥的视角看向窗外。

世界正在崩坏。

比奇堡正在逐渐裂成一片又一片的碎片，每一个碎片的边沿，也逐渐化为漆黑的粉末飘散。

贝壳不再游走，阳光不再明亮，丝绸般的缎带破裂。

漆黑、绝望成为了主色调，是这个世界的末日到来了。

唯有海绵宝宝的菠萝屋，依旧坚持着，甚至还独享有一片阳光，菠萝顶上的菠萝叶，还在迎着不知何处来的风摇曳着。

“等这个世界消失，你应该就能回去了。挺遗憾的……

红色的血，喝起来是什么味道的呢……

我还想要再坚持久一点，让我们都可以在这个世界……

诶嘿嘿嘿，你一定会比海星的肉，要好吃一万倍……

多呆一会儿的……

为什么你有保护壳！为什么你还活着！”

章鱼哥的话语，也逐渐变得诡异、断断续续，像是不同的两个人在用这具身体说话。

一只章鱼的触手，从窗户外面出现，拍了拍窗户，可再看过去，又不见了。

林立回头，看着已经在用手抱着脑袋，跪坐在地上的章鱼哥，蹲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后脑没有伤口。

“抱歉，抱歉，抱歉啊！！”章鱼哥的利爪，撕破了自己的头皮，蓝色逐渐浸染着他的全身，脸上带着瘆人的笑容，说出来的话语，却带着浓厚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