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两个新认识的高中朋友？”

“都一个月了，不算新认识。”

“你们要去干什么？”

“阿铃你不是说不想和我说话？”

“……不说话就不说话……”榊原铃小声嘟囔。

电车开始启动，车厢摇晃。

三田线换至JY－山手线内环线，于【上野】站下车。

两人同步下了电车。

“嗯？你干嘛还跟着我……”

榊原乐笑道：“你没发现我们两个的目的地相同？”

“不可能，是甜乃酱约的我一起出去玩儿，和你有什么关系？”榊原铃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你不会也是来参加联谊会的吧？”

“显然，就只可能有这一个答案了。你这奇怪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不可思议……成天除了学习就是做菜还有射箭跑步的老哥……居然会来参加这种聚会。”

“万事皆有可能，没准我现在谈恋爱了呢？”

“你……不可能谈到恋爱的……”

“为什么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榊原铃的声音越说越小。

“阿铃。”榊原乐感觉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纠结着什么，一言不发。

“哥，我说……如果，如果你没了我，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榊原乐停下脚步，驻足在上野站内，认真地看向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因为，我很麻烦，不是吗？不会做菜也不会做料理，没有七明月那么聪明，也没有九琉璃那么温柔，拖了你十多年的后腿，到现在，如果没有接到上一份工作，一周也充其量能拿到一万円左右的工资……如果没了我，你一定会过得更好的吧……”

榊原铃的眼睛越说越躲闪，越说越不敢看向自己。

笨蛋妹妹居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缺点。

榊原铃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略略抬起缤紫色的眼眸，看向了伸出手的榊原乐。

他笑着说道：

“所以我才说铃你是个笨蛋。”

“干嘛……又说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在车站出口一些路人疑惑的注视下，榊原乐收起了放在她头上的手，干咳两声。

“边走边说吧。”

……

整个上野站都搭建了高阔的雨棚，地面铺满了反光的大理石，黄色的盲道交错其中。

两旁能看到许多装潢偏向暖色调的高级蛋糕店、奶茶店、以及各式咖啡店。

偶尔还能在几张横幅上，发现【上野动物园】的宣传海报。

比起【车站】，这里更像是成熟的商业区。

今天天气良好，四周路过的行人大多着休闲装，面带笑容，还有不少情侣互相商讨接下来的游玩计划。

“知道一个人生活的感觉吗？”

“不知道……”

“一个人的生活，没有人陪你说话，没有陪你讨论，一天天重复着枯燥的生活，为了过下一天而活上一天……生病了不仅没有人关心，还会被问责你为什么不继续努力？要是你被人超过了，你觉得你还能有什么？！”

榊原乐像是模仿着某人的语气一般厉声说着。

他忽然笑了笑。

“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而努力。活着？活着，好像开心的事情也并不多啊，关心我的人也没有啊，那我干嘛还要活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使出浑身解数再回家躺着，心里就能变得踏实一些。”

“哥你从哪里听来的故事……说得好像是你自己一样……”

“哈哈，你就当是我以当事人视角随便说的事情吧。”

“又当我是笨蛋了……”

“我可没把阿铃你真的当笨蛋，说你笨蛋只是觉得你很可爱而已，明明心里关心我，嘴上也硬要不关心我的样子……只是觉得很可爱而已。”

“我继续说吧……那时候每天举弓连续举弓12小时，夏天，40度的高温，举弓、瞄准、放箭……每一个动作都能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汗水滴落不停，每一次拉弓都能感受到肌肉的酸涩，防晒霜补了几瓶，凉水打在了脸上好几次，却还是有人中暑晕倒了，更别说当时还有冲刺跑、俯卧撑这样难以忍受的体能训练，知道吗？

“当时为了刺激我们，中靶分数最高的人才能进到室内休息、享受空调。为的是磨炼意志，磨炼心性，磨炼精神……是，没错，这样的确很有成效，大家的成绩都有进步，也都会在提升的时候很开心。他们都有家人，有需要前进的基础动力，可我没有……我在这时候就会想，以后呢？以后我怎么办？我努力了一生，就是为了拿个金牌吗？金牌对于我而言，很有意义吗？我拿到金牌以后，会觉得开心吗？

“我改变了注意，决定为自己活着……可是，即便我改变主意了，我发现我还是没什么需要的东西，我对一切都感到无趣，其他人也完全不需要我，我的周围空无一人。

“这时候，我更加迷茫了，不知道应该为什么，为谁做些什么好，只能继续重复之前枯燥的日子。”

榊原乐看向了榊原铃。

她声音很小：“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那个人的人生……”

“那阿铃你知道，我这十几年来的梦想吗？”

“想要钱和大房子……”

“我想要钱和大房子干什么？”

人迹往来的上野站中，榊原铃忽然抬起头，顿下脚步，紧紧盯着他。

“后面的，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榊原乐笑了笑，正视前方，继续向前行走。

榊原铃迈着小快步跟到了他的身边，有些激动地问：“你真是这么想的？”

“阿铃，很多时候付出都是在暗面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需要一个人，同样也是如此……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一声声地喊着我哥哥，看着你钻进我被窝里，看着你托着脸要我给你讲鬼故事听，还看着你缩成一团在我旁边安稳地睡觉。”

榊原乐爽朗地笑了起来：

“哈哈，我就对你坦白说了吧，无论如何……你喊我哥，需要我，依靠我的样子，作为家人，你就是我十多年来前进的动力。”

“我就喜欢你对我要饭吃撒娇的样子，我就是喜欢你有些小自满，然后在我面前洋洋得意的样子，虽说偶尔会有点烦吧，但什么别扭、吵架、生对方的气……这些都是小事情，一时的不开心罢了，没有原因，你可是我的妹妹。我希望你变得更好，变得更加开心！我们可是——欸？阿铃你站后面干什么。”

榊原乐这才发现榊原铃没有跟过来，他从楼梯上回过头，发现榊原铃站在下方，低埋着脑袋，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

然后，他亲眼看着榊原铃一步一步地走上阶梯，直至站上比他矮上一阶的楼梯，伸出一只右拳抵在他的胸口。

……

……

电车广播：{JY－山手线内环线去往大宫的普通电车即将发车，JY－山手线内环线去往大宫的普通电车即将发车。}

{JY－山手线内环线有电车即将发车，请没有及时上车的客人退至白线内侧等候。请不要在站台边沿行走，以免发生危险。请充分注意脚下……}

榊原铃沉默许久，她不说话，随着她的沉默进出上野站的游客，在两人身影的周围，骤然变得模糊了起来。

“说说话，怎么样。”

“为什么……我会是你妹妹。”

“嗯，我当你老哥不好吗？”

“你要是个没有责任心的家伙……我就可以把你果断甩得远远的，再也看不到你……”

“这样的话，就没人给你做你喜欢的咖喱牛肉吃了。”

“那种东西随便都能买到！”榊原铃低下头，脸一撇，“但是……我其实都试过，那些东西吃起来，一点都没有味道……都怪你，把我嘴巴养奇怪了。还有……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

“阿铃的道歉还真是少见，怕是五月份会迎来一场大雪？”榊原乐朝明媚的天空望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