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冢察言观色，说道：“你似乎……过得不是很好？”

“为什么这么讲？”

“呵呵，没什么。我听说，见里真弓——哦，现在该叫她瑶台真弓了，她现在已经是十二境的高手，可你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仍然只有七境。”

吉次郎面不改色：“天王城本身是96511的城邦，受到天神规则限制，最高也只是七境。家主对我非常宽容，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水冢先生，您为什么想见我？”

今天的会面，是水冢主动要求的。

早在数天之前，水冢就给吉次郎递信，表示希望能在私底下见一面。

他低低一叹，说道：“当初……我被裹挟着做了很多事情。一直以来，我内心都十分的不安！现在，风神已经死去，见里一族丧失了眷属之力，高层那些老头子越来越混蛋，我实在忍耐不下去了！吉次郎，不知道您是不是可以向瑶台大将进言几句？”

吉次郎眉头微皱：“进言？”

“是。就说‘恶鬼斩’见里水冢，希望能为她效力。”

啊这。

这是吉次郎未曾设想的道路，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抬头看向对面茶楼的二楼。

随后，他的耳朵里响起左昌的声音：“风神死了？问问清楚。”

吉次郎面不改色，说道：“风神死了？这不可能！那可是一位神灵！”

水冢慢慢摇头：“这是我的猜测，我也知道，这有些耸人听闻了……但我认为，十有八九。”

“为什么？”

面对疑问，水冢没有隐瞒什么。

他组织语言，将已经思考过千百次的推测说出：“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我可以告诉你，世界正在发生改变。被天神击败的四神正在尝试回归，这是一件大事，手底下做事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可就在这种时候，风神却抛弃了见里一族，这不合理。”

吉次郎复读耳朵里的声音：“风神或许找到了更合适的眷属。毕竟见里一族的实力，放眼世界不算太强。”

“不，这不可能。我先前说过了，世界正在变化，人手越多越好！见里一族或许很弱，可我们就算无法成为左右战局的关键，做点微小的工作，总是合格的吧？”

“并且……风神之力博大精深，没有长年累月的积累，怎么能掌握？如果风神找到了新的、更合适的眷属，那么他也不该抛弃所有见里族人，让一个两个熟练掌握风神力的见里人去教导‘新的眷属’显然更合适，不是吗？”

“但是没有，一个也没有。所有的族人都被抛弃，如弃敝履。”

唉。

见里水冢重重叹息。

他看着吉次郎，又说道：“所以，我判断风神已经死了。这是唯一的可能，祂或许死在了伦纳德的手中，也可能被天神彻底杀死——根据我得到的情报，天神此刻应该已经脱困。”

吉次郎沉默，目光平静的看着水冢。

水冢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说道：“实在抱歉，说了这么多无关的话。吉次郎，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了，我已经订好了餐厅，请务必赏光！”

说着，他一比手，请吉次郎进屋。

吉次郎却是摇头，说道：“我已经在天王城生活了一段时间，应该是我请才对。跟我来吧，我已经在对面准备了一桌好菜。”

好菜？

水冢抬头，看着面前的茶楼。

他想起来了……

在刚刚交流时，吉次郎隐秘的看了那茶楼一眼。

“原来如此。有人在那里等我吗？”

“会是谁呢……天王将军？见里大将？呵。”

见里水冢手扶着剑柄，抬起了头。

这是可以预料的。

也是水冢的愿望。

见里一族失去了神的庇佑，高层又是昏头昏脑的东西，见里水冢实在不明白留在那里的意义。

这一次约见吉次郎，主要就是想探探老上司的口风。

面见虽然危险，但却高效。

“呼……”

水冢吐出一口气，转头说道：“也好！”

第347章 神也是会死的

八江水茶楼，二楼。

茶楼是最近几年才时兴的东西——更确切的说，是天王将军带火的东西。在天王将军之前，很少有共同体是中式风格，比起茶楼，冒险者们更喜欢酒馆。

踩着木楼梯，到了包厢前。

“请。”

吉次郎一比手，退到一边。

见里水冢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想象中刀兵加身的画面没有出现，紧绷的肌肉也没有用武之地。水冢抬头，看到偌大的房间里只坐了两个人。

一个是瑶台飞鸟，一个是瑶台真弓。

舍此之外，没有他人。

“是你？”

真弓一看到他，立刻皱眉！

“我知道你，见里水冢。你是猎狐队的头领，专门负责追捕我和母亲大人！在你的围捕之下，我们一次又一次的转移，几乎没有宁日！”

瑶台飞鸟微微笑着，意外发现自己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

一路颠沛流离之后，她抵达了心中的归所。

过去几年的事，现在想来恍如隔世，已是不值一提的云烟。

她看着水冢，说道：“我很意外。”

“夫人，您——”

夫人两个字一出口，水冢敏锐的感觉到了房内气氛变得阴冷！

他及时改口，重新说道：“飞鸟女士，您意外什么？”

“在你的追捕之下，我不得不离开我一手建立的共同体，断绝了你们的后患。这是极大的功劳，你应该受到了重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当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或者说，这叫良禽择木而栖。

见里水冢头一低，说道：“飞鸟女士，当年的事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是家族要求我组建猎狐队，是他们要求我追杀你们！我的所作所为，纯粹只是出于职责，绝对不是对你们怀持敌意。这么多年，我每每午夜梦回，全是对当年之事的惭愧和懊悔！”

咔铛。

他解下武装，将长刀放在地上。

噗通。

然后，他双膝跪地，将额头碰在地板上：“我现在已经认清事实，请你们原谅我的年轻和无知！”

飞鸟沉得住气。

她没有因为水冢的土下座惊讶，也没有阻止他、或者让他起来的意思。

她只是说道：“听吉次郎说，你一直在找他？有什么事么？”

“事情我已经和吉次郎说了。飞鸟女士、真弓小姐，我请求你们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愿意为你们效劳！”

沉默。

回应水冢的，只有沉默。

水冢心下忐忑，他明白，他的所作所为不可能立刻被原谅。

因此，他只是安静的等待，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诚恳，没有更多的举动。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过去了的我不想再提。”

很久之后，飞鸟开口。

她让水冢起身，坐在一侧的椅子上，随后说道：“今天让吉次郎答应你的见面请求，其实是有一件事，你或许能帮上忙。”

水冢连忙站了起来：“我万死不辞！”

“不是什么危险的事——真弓。”

飞鸟一声吩咐，真弓不情不愿的抬起手，在掌心中凝聚青色的风团。

风团刚刚成型，水冢立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

“这是……”

好像，太像了！

尽管水冢已经失去风神的眷顾，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分辨出，真弓使用的力量是风神的力量！

而且，似乎更加纯粹、更加强大！

水冢错愕问道：“这是……风神力吗？！”

“哼。”

真弓一声冷哼，收了神通。

她得意洋洋，但一言不发。

还是飞鸟心善，开口解释道：“不错，这就是风神力。你之前的分析完全正确，你敏锐的嗅觉和缜密的逻辑让我惊讶——在天王将军和天神大人的协力之下，风神死在了我们的手中！”

轰隆！

不啻于一道闪电直轰天灵盖，水冢不知道怎么准确描述他的心情。

那是一种惊讶到无以复加之后的，内心的空白。

他只是狂乱的想道：“果然！果然！我的猜测一点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