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顾长生眸光微微一敛，隐隐觉得那株桃树好像有点不对劲……

谢青衣该不会变成桃树日夜守望着桃花坞里的谢灵依了吧？这算什么鬼？

他迟疑了片刻，转头对着秦无衣道：“秦尊上，不知你可否出面让谢师妹的娘亲暂时离开这片桃花坞？以免到时候波及到她？”

秦无衣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容颜气质这么多年基本没有变化，不像大绿茶那样成熟了太多，还得强行削弱自己才能出场。

只需要稍稍收敛一些久居高位的威严冷傲，应该就不会被谢灵依看出端倪了。

秦无衣起身简单做了一些调整，包括发饰、神情还有一些动作小细节都默默在心中过了一遍，顾长生在一旁看着秦无衣一点一点从多年后现场“穿越”到了多年前，末了才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了，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秦无衣的动作微微一滞，脸色有些古怪地转头看了顾长生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之前见过我？”

顾长生脸色一僵，颇有几分心虚地挪开了视线：“我只是觉得……秦尊上从前应该是这样。”

秦无衣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紧紧抿着的薄唇表现出了主人疑惑莫名的心绪……他以前来过一次，还见过我？为何我却没有多少印象？

是他偷偷看了我一眼，还是说用了某种手段让我失去了看见他的记忆？

思索片刻没有结果，秦无衣默默把这个问题放在了心底，接着迈步从远处桃花坞的入口走了进去。

谢灵依抬眼望去，恰好对上了秦无衣清冷的眸子，她似乎有些吃惊，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缝制的衣物起身道：

“秦尊上……你怎么来啦？是来找青衣的么？”

再度见到谢灵依，秦无衣此刻的心情也略微有些复杂，当年她郁郁而终虽然严格意义上讲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可她还是觉得自己有过错。

她微微沉默了片刻，而这沉默却似乎让谢灵依误会了什么，她神色紧张地抓住了秦无衣的手问道：

“是不是青衣他出了什么事情了？不、不对……青衣刚刚还在这边，那……那就是辛夷她出事啦？”

“不是。”秦无衣轻声道：“谢夫人……一会我想邀请你去我那边坐坐，聊聊天，不知道你是不是有这个时间。”

“嗯？和秦尊上？”谢灵依愣了愣：“我当然有时间，只是……”

只是你确定和我有话聊？

谢灵依定了定神，旋即心中也有了决断。她点点头轻笑道：“就请秦尊上稍等一会，我去梳洗片刻就来。”

秦无衣点了点头，随后站立在了原地等候。待到她与谢灵依并肩离开了此处后，顾长生这才小心翼翼地现身，来到了桃花坞内的庭院桃树下。

“谢尊上？”

“谢叔叔……？”

他对着庭院前的桃树唤了几声，得到的反应却是几乎没有。顾长生叹了口气，拍着桃花树的枝干道：

“谢叔叔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干得也太掉份了……咱们就算是要当黑户口留下来，你好歹也别变树啊……这又不能走又不能动的，每天纯站几个时辰你不觉得自己很累么？”

“听晚辈一句劝，咱们先回去吧，不然你黑户的事情被发现了，雷劫劈下来你可真成雷击木了……到时候谢师妹有多伤心我就不多说了，光是提亲我都不知道该往哪提了……这年头碰上一个懂事的岳父大人也挺不容易的……”

“你对着一棵树在聊什么？”

顾长生还在这絮絮叨叨地劝说，身后传来的幽幽嗓音让他微微一愣，转头望去赫然是有了几分憔悴的谢青衣。

此刻的他手里提着一壶桃花酿，胡子邋遢衣衫不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颓废，全然没有了之前那副处变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向着顾长生的方向走了一步，明明没有杀机，却让顾长生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谢叔叔……您这是……？”顾长生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小步，开口问道。

“你终于来了。”谢青衣没有回答顾长生的问题，而是轻轻对着顾长生道：“我等了你很久了。”

“……”

偷渡一时爽，回家火葬场了吧？顾长生摇了摇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谢叔叔……不过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不是说要默默做一个影子守护谢阿姨么？”

“影子……影子……呵呵呵呵……”谢青衣默念着这两个字，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似乎有些悲凉：“我原本以为我回来了就可以弥补曾经没有好好陪伴灵依的遗憾，却没想到正是因为我这个影子，才会让我误会了她……”

“我早该知道的，灵依怎么可能会变心呢？我猜疑了那么久的人，到头来竟然是我自己……是我该死……是我亲手杀了灵依……”

顾长生心头猛地一跳，旋即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是说……你当年怀疑的那个谢阿姨心中的人，其实就是现在的你……？”

我绿我自己？还把老婆给弄玉玉了？这换成是谁都得心态爆炸吧？

谢青衣苦笑着默认了这个事实，接着饮尽了壶中残酒，像是要清空胸中的郁结一般奋力将酒壶摔在了地上。

“我现在只求你能杀了我。”谢青衣轻声道：“让我死在这里，就像你说的，化作魂魄寄生在这棵桃树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这样我还可以多看灵依几眼。”

“谢叔叔你这是在说什么？”顾长生吓了一跳，心说我要是把你给干掉了，那谢清栀就算再白给也不可能原谅我了啊……咱们这又不是什么虐文，搞什么爱上杀父仇人并且洗白的若至救赎剧情？

“除了你……我想应该没有人能够在这个时空里杀死我了。”谢青衣说着轻轻拉开了胸膛的衣服，里头扎根着一株诡异的妖藤，藤须密密麻麻附着在了谢青衣身上的灵脉血管，中心处黑压压的印记竟是让顾长生隐约感受到了一种和昆仑墟兽同源的气息……

那诡异妖藤趴在谢青衣的胸口和丹田处，一点一点吸取着他的血肉灵力养分，转化出来的却是精纯的时光之力……

“抱歉，我还是没能抵抗住净世教的蛊惑……”谢青衣平静道：“与其让我死在净世教的谋划中变成失去自我意识的傀儡，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倒不如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把我杀了一了百了。”

“这也算是……为我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了。”

顾长生瞳孔猛然一缩，也不知是被这狰狞可怖的寄生妖藤给吓到了，还是被谢青衣口中的净世教给吓到了……

这是什么鬼……谢青衣就是靠着这玩意，才脱离了昆仑镜的回溯限制强行滞留到现在的么？

“谢叔叔！你先别冲动，一切都可以挽回的……”

“不必说了，我作为被它寄生的宿主，我很清楚我现在的情况。”谢青衣转头温柔地看了一眼庭院前的桃花树，轻声道：“我只求你两件事……第一，照顾好清栀和灵依的妹妹；第二……把我的骨灰埋在这株桃花树下，说不定真的能让我冥冥之中多陪她一会呢。”

“不可能，我不会动手的。”顾长生咬了咬牙道：“你不能这么自私让我杀了你……”

“你不说没人会知道。”谢青衣缓缓道：“我不怪你。”

“可我会无颜面对谢师妹！”顾长生认真道：“谢叔叔，你总不希望你的女儿与我也走上你们夫妻俩的老路吧？”

这一句话似乎触动了谢青衣的某根神经，让他瞬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顾长生趁热打铁游说道：

“谢叔叔不妨信我一次，让我把你带回去与掌教他们商量一番再做定夺？晚辈向来是个创造奇迹的人，我既然都能带你回来看到谢阿姨，为什么你觉得我未来不会再创造一个奇迹把你救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