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就是人类这些松散的纤维被拧成一条绳子的机会了。

“看来诸位没有忘记灾厄的事情，我还是很欣慰的。”

艾露玛俯视着那些来自各个国家的领导者，她没有高傲的语气，也没有令人不悦的神色，她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但是，灾厄并不会因为各位的记忆而减退，魔王也不会因为我们短暂且无力的进攻而节节败溃。我需要各位明白的是，魔王并非是虚空，她的强大在于她近乎无尽的生命和绝对的感染能力。大家请不要忘记，在最开始各位没有听从我的话语，被魔王攻击时近距离交手，各位的士兵被感染为魔物的悲惨场景。”

“各位，需要我重复一下最开始的伤亡数量和原因吗？”

眼眸中逐渐流淌的黑雾，还有那无形的骑士，都在和这些人们宣称黑皇帝艾露玛注视着各位。少见的，这场会议没有人争吵，也没有人交谈，他们都凝视着面前的艾露玛，一言不发。

他们当然知道伤亡数量和伤亡的原因，可以说，这些伤亡完全出自他们的私心。当时收到警告的他们没有选择正视艾露玛的话语，他们认为，魔王这种生物相对于虚空来讲简直太容易战胜了。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魔王的感染能力更加强大，仅仅是一个照面，次级联军就直接全军覆没，三百名精英士兵全部转化为魔物。

后来在艾露玛的支援下，次级联军才堪堪战胜了当时的魔王。这件事一直成为了那几个国家的耻辱，其中就包括一直一言不发的威廉二世和他的英南国公。甚至在那场覆灭中，一直对提前出击极度否认的护国公克里斯汀都死在了那场战争中，成为了后来让联军伤亡惨重的【骸骨公】。

现在，当艾露玛挑破了这个长在众人心上的脓包后，预料中的愤怒或羞耻并没有发生。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威廉二世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有淡淡的愧疚。这很不符合这位英南国王的作风，作为赫赫有名的“火药王”，威廉二世是出了名的性格暴躁。但联想到之前与艾露玛发生口角后的道歉，众人心中隐约升起了一个猜测。

“我希望各位明白的是，现在我们之所以能坐在监视堡垒之中交谈，是因为我们曾团结一致，共同对抗灾厄。”

艾露玛并没有众人预料中咄咄逼人的模样，相反，她的话语很温和，甚至没有什么威胁的意思。但是，就是这样平淡的叙事，让众人感到一丝寒意。

最可怕的永远都不是狂风暴雨，而是涌动前的平静。

“现在，我们已经产生了分歧，监视堡垒已经开始成为我们温暖的筑巢，战争在我们眼里越来越远，甚至只是北部山脉外一只苟延残喘的怪物在对我们龇牙咧嘴。我相信，在被这些怪物咬住喉咙之前，大家是不会在意的。因为它的牙齿，没有碰到各位的肌肤。”

来了。

所有人心中为之一凛，他们的目光集中在了那四位代表人类的四大君主身上，企图从他们的表情看出些什么。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这一次，无论是赫里宁、马格南三世、威廉二世，亦或是来自妖庭的神秘存在苏玉梨，都保持着平静的神色。

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是啊……

其他国家的代表这时才想起，早在几个月之前，艾露玛就开始频繁地和周离一起会见四大国度的首领，还有那些工会的会长。实际上，这就已经足够了。如果能得到他们四个国家的同意，这场会议其实只是一次宣告而非“会议”。

她在做的，只是通知而已。

“我相信，各位并非是为了屠戮自己的子民，放纵灾厄的蔓延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监视堡垒的修建是为了时刻观察魔王的动态，寻找机会与之战斗，而不是用来开一场又一场繁琐无用的会议。”

环顾四周，艾露玛眼中的黑雾愈发浓郁，片刻后，她缓缓将手中的黑石权杖敲击在地面之上。她再次开口，然而这一次，代表皇帝的无上威严出现回响在这座坚不可摧的会议室之中。

“如果继续放任，人类将重蹈覆辙，这不是众神给予我的神谕。而是历史，是人心，是一次又一次发生过的苦难站在我的面前，说出了这所有人都不愿意去听，但却永远存在的真相！然而可悲的是，我听得到，各位也听得到，但是却没有人直视历史，直视我们即将踏入的深渊。”

艾露玛的声音带着一种至高的神圣，但却又和神灵的圣洁有所不同。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完美的君主，面对自己的臣民，下达出无法违背的指令。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寻找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拯救人类。既然齐心协力，团结一心做不到，那么，我相信各位会在同一个国家的支配下做出正确的选择。”

权杖的黑雾开始蔓延，所有人开始陷入了惊慌。但是他们没有逃跑，因为早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对黑皇帝的权柄低下头颅了。

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是等待。

等待，名为黑帝斯帝国的建立。

第六百四十章 黑雾事变

“艾露玛，这就是你想要做的吗？”

台下的苏玉梨看着在台上执掌权柄的艾露玛，眼中闪过异样的神色。是的，在数月之前，艾露玛进入东方三庭，并且拜托她进行一次“见证”。可以说，这场会议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确定了下来。但是，苏玉梨并不知道会是这种情况。

她还记得，当时的艾露玛和周离乘坐一艘帆船来到了东方三庭之中。一开始，周离和艾露玛找到了人庭庭主赢季，但赢季在得知二人的请求之后选择将苏玉梨介绍给了他们。他说，有些事情，作为长生种的苏玉梨做的会比他强。

后来，宅在家里画画的苏玉梨见到了周离和艾露玛。一开始，性格慵懒的苏玉梨并不想管这一烂摊子事，更不想做什么稀奇古怪的见证者。然而当艾露玛和周离连续数次拜访上门后，苏玉梨逐渐开始对这两个人产生了改观。

作为产生种族，苏玉梨见过的人太多太多了，无论是善恶好坏还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都见过。但唯独艾露玛这种拥有着极为纯粹美好的心灵，却也有着不符常理的沧桑与阅历，她从未见过。

在艾露玛身上，这两种相互冲突的特质一度让苏玉梨为之着迷。她不明白，为什么艾露玛能够在看透人心险恶，也能清楚认识到人类的短视与自私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对世界最真挚的热爱和难以置信的善良。她就像是一个在时间的轮回中不断前进，却又折而复返，用尽一切力量去帮助他人的矛盾体。

后来，在艾露玛的数次恳求下，苏玉梨选择离开她百年未曾踏出过的木屋。她跟随艾露玛与赢季见了一面，最后离开了东方三庭，前往监视堡垒，等待着这场会议的到来。

也正是在会议前一天，艾露玛告诉了苏玉梨她真正的想法。

“苏玉梨姐姐，明天，我会做出一个违背常理，违背世人法律的举措。”

艾露玛的眉眼中带着些许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果决。她凝视着面前美如画中仙的妖精少女，咬着牙，声音有些颤抖，“如果我真的成功了，请帮我见证这一切，并且记住这一切。”

想起昨日那个坚强少女的话语，会场上苏玉梨微眯着双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台上那高傲且冰冷的女皇。她知道，艾露玛是不可能因为黑皇帝权柄的影响而陷入疯狂，或者说，会被黑皇帝权柄掌控的人有很多，但唯独艾露玛不会。

她在扮演，在扮演一个暴虐的君主。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苏玉梨的眼中逐渐弥散起来自妖精的光晕，这些光晕能让她看破虚伪，看到一个人的真实。她的视线透过黑雾，透过艾露玛的伪装，看到了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心。

明明将深邃的黑雾披挂在了身上，心灵却越发璀璨……

苏玉梨怔住了，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可她一时间又想不通其中的关键所在。但她并没有忘自己的使命，在这一刻，妖精的力量将一切封存在她的灵魂之中。因此，即使她被杀死，或在某一天选择终结身为妖精的一生，这些记忆依然会保留，在自己灵魂的回响中等待后人的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