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喜欢的就是这些。”

虽然陪伴的日子寥寥可数，但赫里宁十分了解自己的这些孩子。他看着洛卡，眼中带着些许疑惑，“为什么要回来呢？”

“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

将旅行家徽章放在桌子上，胸前那暗金雕刻的鸟笼徽章在光芒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洛卡凝视着自己的父亲，微笑道：“旅行家的终点，永远都是自己的故乡。”

“六年前我和你说过的话，现在我依然送给你。”

呼出一口气，赫里宁的脸上带着近些日子从未出现过的轻松笑容，伸出手，对洛卡郑重道：“鸟笼情报局副局长，黑乌鸦，欢迎入队。”

饱经风霜的手上，被大自然的风吹到干裂的手盖在上面。此时的洛卡不复往日的逍遥自在，他的沉稳，让埃文感到震撼。

“人民万岁。”

“等等！”

当简洁的入队仪式结束后，埃文这才反应过来发生的一切。他惊愕的看向自己的亲弟弟，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着，“洛卡，黑乌鸦是你！”

黑乌鸦的大名，只要是接触过塔里克权利的人都有所耳闻。无论是当年横空出世时给情报界带来的巨大变革，亦或是对鸟笼的清洗和无数次策划对晶诡的追捕，都让所有知道他的人为之折服。但埃文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在一次任务中离奇失踪，从此消失在所有情报中的黑乌鸦，竟然是自己的弟弟。

而在他身边生活这么多年的他，对此一无所知。

“抱歉了老哥，瞒了你这么久。”

洛卡对着埃文抱歉的笑了笑。而埃文则从一开始的震惊中脱离出来，连忙问道：“那你当时在机场为什么被几个晶诡追的如此狼狈？”

“没办法啊。”

说到这，洛卡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当了多久的旅行家了。当年我是靠着帝国的各种科技配合着旅行家的能力作战，没有了那些科技造物，我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太强。而且当时那几个晶诡的实力你也看到了，我没装备肯定打不过啊。”

“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

赫里宁打断了兄弟二人的交谈，而是对洛卡说道：“既然你选择回来，就代表你做好了准备。说说吧，你怎么看？”

“父亲，我不知道当时你和周离交谈了什么。但我知道，您做错了。”

在得知银爵之死后，正在旅行的洛卡凭借曾经情报局副局长的敏锐感官察觉出，此事一定与周离脱不了干系。在搭乘飞艇回到塔里克后，他先是来到蒂雅的家中向自己的妹妹询问了不少关于周离的事情，又旁敲侧击了很多情报，然后才来的皇宫。

看着自己有些惊讶的父亲，还有一旁想要说些什么的埃文，洛卡平静如初，继续说道：“我已经从小妹哪里得知了当时的情形。您和兄长拜访了勇者，在他的居所中得到了银爵之死的消息，然后您选择不去听周离的解释，离开了他的居所，对吗？”

“没错。”

赫里宁点了点头，皱眉道：“当时周离已经几乎挑明了这件事背后的含义，如果我当时听下去了……”

“就会与神明不死不休，对吗？”

洛卡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父亲，您错了。”

“您以为勇者会仗着自己的身份与商业教会全面开战，并且他会告诉你银爵被后是神明指示他在地下黑市做了很多苟且之事，裹挟你和他并肩作战。”

“大差不差。”

赫里宁点点头，丝毫没有被顶撞的愤怒，而是平静地说道，“当时的勇者已经要将真相说了出来，而对于神明而言，真相一旦进入了我的耳朵里，那怕我选择遗忘也是种错误。所以，我选择离开。而且当时的勇者已经被银爵之死的消息冲昏了头脑，他当时想的，只有开战。”

“您错了。”

摇了摇头，洛卡沉声说道：“父亲，您还是不够了解这位勇者。”

“如果当时那个人确实是勇者本人的话，他在听到银爵之死的消息时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慌乱与急促。”

“生命女神，死幽之神，文学之神，谎言之神。”

说出四个与周离关系匪浅的神之名后，洛卡凝视着赫里宁，声音掷地有声，“神明在周离面前尚且不值一提，您觉得，区区一个十二刻教宗，值得周离掀翻棋盘吗？”

赫里宁沉默了，他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二儿子，久久不语。而一旁的埃文则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良久，赫里宁闭上眼，自嘲的笑了一声。

“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自嘲之后，赫里宁睁开双眼，原本的犹豫与迟疑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代表着塔里克皇家的威严与凌厉。他将一枚雕刻着羽毛纹路的徽章放在洛卡面前，沉声道：“现在开始，与勇者全面对接。”

“马上，我们就不需要地下黑市了。”

一旁的埃文震惊于自己的父亲下达了这个决定，也惊讶自己的父亲会如此看重周离。他看向自己的弟弟，担忧地说道：“我们这么做，不会让十大商会离心离德吗？”

“父亲，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兄长一直都是心气不足本事有余，你不该一直把他绑在您身边的。”

带着有些责怪，却满是家人之间轻松的口吻，洛卡笑着对愕然的埃文说道：“老哥，你是不是忘了？”

“塔里克，从来都不是商会的塔里克。”

将羽毛徽章佩戴在鸟笼徽章旁，洛卡的眼中闪过肃杀之意。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逍遥自在的旅者。现在的他，是曾经让整个塔里克上层惊恐颤抖的黑色怪物，黑乌鸦。

“我们要的，是人民。”

“最近这段日子，这些人确实忘记了很多东西。”

赫里宁开口，现在的他完全没有迟暮的气息，仿佛当年那个一手镇压了莫斯科商人暴动，志得意满的年轻人重新坐在皇宫里一般，声音之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比如……规矩。”

……

“洛卡回来了？”

客厅里，周离端着茶杯，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一脸疑惑的蒂雅。

“嗯。”

蒂雅点点头，疑惑道：“洛卡当时很奇怪，他明明说了半个月后回来，但今天上午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喝了一大堆饮料后问了我好多关于你和银爵的问题。在我跟他说了我和父亲之前的纠纷后，他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破口大骂了半天，最后匆匆离去。”

“我感觉，他好像是对父亲很不满，但他又没有选择留下来帮我，我很好奇。”

在听完蒂雅说的这些后，周离思索了良久，突然恍然大悟，哑然失笑。

看来，黑乌鸦提前出笼了。

在上一世，洛卡一直隐藏着他的身份，直到在魔王军入侵前夕，洛卡一个人深入一座已经被魔王彻底转化的边陲小镇之中调查了所有的情报，暴露了自己曾经的都市兵王身份。但在这一世，因为自己的原因，这只隐藏着自己利爪的黑乌鸦选择提前出笼，为他的父亲分担那些忧虑。

想到这里，周离就感到一阵欣慰。因为他知道，相对于有些被岁月打磨了痕迹，开始过于保守的赫里宁而言，洛卡绝对算得上是另一种聪慧。他对于机会的感知是很敏锐的，而且他的情报整理分析能力也是一流。如果是他的话，洛卡会察觉出来自己的意图。

其实那一天里，周离根本没有准备将商业教会试图在人类身上创造晶诡的事情告诉塔里克。他不傻，他当然知道一旦这件事情败露，商业教会和塔里克必然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纠纷，这种纠纷甚至会波及到全世界。他只是为了拿下地下黑市，查清楚商业之神的目的，而非完全与商业之神对抗，所以没有理由挑起战争。

但当时的周离还是选择了试探，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赫里宁年岁已高，心气的消失让他开始学会妥协，犹豫这种曾经被他厌恶的东西也出现在了他的身上。所以，他赌不起，他不想让还想要从中周旋的赫里宁得知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