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93)
享过这待遇,到死都觉着光荣!
成闵与王氏一左一右地扶起浮云卿。
“敬……敬亭颐这孩子是我的外甥,倘使婚后对您有半点不好,您只管告诉我,我得抽了他的皮,扒了他的骨,狠狠教训他一番!”成闵两股颤颤,幞头压着的头发被汗渍湿,话音抖得不成样子。
王氏心底骂他没出息,脸上绽出了个笑,那笑纹深得能夹死几只蝇子。
她捧着浮云卿递来的茶,细细品了口,“您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们说。我们一定给您做到。”
浮云卿说舅姑说笑。
她没有舅姑,降了辈,给开国伯夫妇叫声舅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全是过场。
开国伯夫妇庸俗市侩,竟能有一个敬亭颐这样好的外甥,当真是祖上积福!
浮云卿心头想着这对夫妇,这对夫妇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浮云卿。
送走乌压压一帮人,成闵与王氏皆吁了口长气。
成闵后怕道:“咱俩装得还行罢。你还别说,把命栓在人家裤腰上的日子就是过得忐忑得紧。”
“谁说不是呢。”王氏甩着帕,“咱们给姓敬的做了这出戏,那他应该能放过咱们了罢。”
成闵摇摇头说不知,“姓敬的心狠手辣,官家居然舍得把他最疼的女儿交付给这厮。要是官家知道姓敬的真面目,会不会一气之下把这厮杀了?到时咱们的日子,过得肯定比现在更好。”
王氏最烦他这幅胆小如鼠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揪着成闵的耳朵,嗔怒道:“你有没有点做墙头草三面派的自觉?咱们做过多少腌臜事,你当真不知?能苟活一日是一日,已是最好的结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还想作什么?”
言讫,揪着他的耳朵往内堂走。
王氏斥他:“我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事,该说什么话。脑袋要是还想待在脖颈上,就把我说的都听进去!”
*
踱将公主府,已是太阳搽了层红霞,日昏暝暝。
火烧云照得脸红扑扑的,甫一歇檐,浮云卿便拽下了销金盖头,呼着新鲜的空气。
公主府与从前相比,只是多了几处红与金,多了几处囍字。喜庆的府邸,携带着熟悉的气息,一起扑向疲惫的她。
禅婆子接过盖头,本想说这不合规矩,睐见浮云卿累得紧,话又噎在了嘴里。
麦婆子终于接来了人,笑出泪花。
她拥着浮云卿踅进内院。
“公主,再行一道同牢之礼,您就能歇着了。”
同牢之礼,即夫妻对饮合卺酒。
驸马需在公主门外等候,朝屋门作揖唱词,进屋后由赞者引着盥洗,再拜公主,两人对饮。
敬亭颐将辣嗓子的烈酒换成了清甜的果酒。他揿起酒爵,递给浮云卿。
他也累,这份累里看不出任何狼狈,依旧光风霁月。可浮云卿却从他的眸里窥出几分不适应的惊慌之意。
“不要慌,不要怕。”她接过酒盏。是在宽慰敬亭颐,也是在宽慰自个儿。
两人平时处得自在轻松,喝着合卺酒,再一对视,皆乐得笑出声来。
“敬先生,你笑什么呀?”
浮云卿咧着一口白牙,歪了歪沉重的头。
敬亭颐摇头说不知。浮云卿笑得开心,他也像傻子一样,跟着她开心。他给浮云卿擦着湿润的嘴唇,心火燎原,压着心底的火,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去吮一吮那嫣红的唇。
赞者福福身,提醒说:“驸马,您该去前堂待客了。待酒宴散场,您才能回到婚房。”
于是门扉一合,前堂的喧嚣与内院的安静被几道连廊隔开。
天色愈来愈暗,霞色换成夜色,阖府掌上了暖黄的灯,一盏一盏,将婚房映得红里带金。
沉寂已久的内院终于迎来一阵沉稳的脚步。
于是门扉一开,喧嚣与安静的冲突,在此刻,悄无声息地消散。
洞房红烛,稀贵的龙凤烛燃得无声无息。
这阵脚步渐渐逼近。
门扉一开一合,浮云卿慢慢抬起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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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十九:红烛夜
◎偷偷地,窃窃地欢喜。◎
洞房花烛, 恩爱的男女对视一眼,便忍不住解了衣带,动情地拥抱亲吻, 好似渴龙见水,要把对方储蓄的水吮干榨光。
这些旖旎的事自然不会发生在敬亭颐身上。
只顺利成婚这一件, 便足矣让他欢喜无数个日夜。然而他不敢喜形于色,只能偷偷地,窃窃地欢喜。
敬亭颐轻轻合上门扉,哭笑不得, “怎么还在读书写字呢?”
浮云卿卸了凤冠, 扔了盖头,给自己系上攀膊, 趴在梨木桌上奋笔疾书。
她道说来话长,“姐姐又罚我抄赋。说我一百字错三十三个字,让我抄三十三遍。本来说要抄三百三十遍呢, 哼, 到底还是心疼我,减了许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