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49)
言讫,把杌子搬到浮云卿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这样那样,是我想的那样么?”
又抽出手,两根食指一点一点地对在一起,左歪歪,右扭扭。
“是这样么?”荣缓缓打着手势,问道。
浮云卿羞得脸颊通红,点点头,说是。
荣缓缓意味深长地噢了声,“这就是绮梦嚜。少女怀春,二八芳华,不梦男人,还梦什么。”
说得也在理,可浮云卿心里那阵惆怅一直盘旋,消散不去。
“我是梦人家,可人家不知梦里有没有我。”
“你试探试探不就好喽。”
“试探?”浮云卿满头雾水。
荣缓缓说是,“我给你出一招。今晚睡前,你别点这安神香。明日你早些时候起来,去他那处,多创造几个相处的时机。你呢,把话头往找驸马的事上引,看看他反应如何。男人嚜,若是心爱的女人在他面前提旁的男人,总得起个什么反应。他若是在意你,自不会如平常那般冷静。”
浮云卿听及,忽地打起退堂鼓。
“我先前也试探过呀,可他的反应不明不白的。有时我觉着,我们心意是相通的。有时我又觉着,我俩中间,隔着迈不过去的天堑。”浮云卿回想着先前种种相处,怅然道:“我自觉已经够主动了。像你从前说的,有意无意地肌肤接触,牵手搂腰,甚至撒娇示弱,我都试过的。可他并没有明显的回应。”
“说不定你那是偏见呢。你又怎知,人家没有偷摸主动过呢。你听我的,明日突击,看看他到底有甚反应。”
浮云卿又问:“那我怎么试探?直接去屋里找他,会不会显得不矜持?”
荣缓缓说她不懂,“话本子里说,这叫欲擒故纵。情.爱里,看似主动实则被动,看似毫无波澜实则惊涛骇浪。你是公主,这位不行,还有下位,还怕找不到中意的驸马?”
浮云卿说在理,“只是缓缓你也没尝过情爱的滋味,怎的这么懂?”
这下换荣缓缓愣在原地。
末了高深莫测地说:“我在写话本子,也遇见了个中意的,故而……”
浮云卿忙搭腔说我懂,我懂。本想再套些话,却被缓缓搪塞过去,只得作罢。
春日常有绵绵细雨,温暖的气息里夹带着几分潮湿。及至初夏,风里云里,燥热悸动的气息扑面而来。
浮云卿出门寻人,那厢敬亭颐也与卓旸前后离了府。
端午气息浓厚肃重,满庭艾草熏得卓旸头晕眼花。
“你把我叫到药园是作甚?”卓旸觑着眼前漫山遍野的草药,不耐问道。
京城名秋山上有家药园,先前敬亭颐将这药园买下,从此商议什么事情,便约在此。
敬亭颐站在花廊下,良久转身,将一个匣盒扔到卓旸脚边。
这个匣盒,卓旸再熟悉不过,正是他从大夫那处取来的物件。
卓旸弯腰将匣盒捡起,“原来为了这盒香。你不舍得动手,那我来动。怎么,心疼了?”
敬亭颐额间青筋乍然显露,低声斥道:“愚蠢。香里下毒,妄想毒害公主。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做这般愚蠢的事。”
卓旸冷笑回道:“那不然呢。你有心,自己调好香,又叫我去大夫那里寻来香。约莫是想着,公主喜欢哪个,你便送上哪个。我在大夫调的香里加了一味料,结果那香才燃了两日,你便发觉出其中怪异之处,替换成解毒的香。我下的毒,并不要命,却会使人日渐嗜睡,终至痴傻。我没杀她,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她一马。”
卓旸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狠狠扎在敬亭颐的心头上。
他的公主,因为幼时被毒害,落下了反应迟缓,读书不精的病根。
如今,因为新毒,差点长睡不起,疯疯傻傻。
“你的香才燃了两日,却叫她一月嗜睡。”敬亭颐心疼不堪,又满心自责,不知道怎么弥补她才好。
“卓旸,这是最后一次。”他道,“没人能伤她半分。你也不行。”
“行,今日往后,我再不碰她。”卓旸睐眼暗自神伤的敬亭颐,低声威胁道:“只是别因儿女情长,误了我们的宏图大业。”
卓旸不知,敬亭颐心里,向来有两件宏图大业。
两件同样不得见天光。
其中一件是,做公主的驸马,做浮云卿的郎君。
而今眼见这件实现在即,他的公主已经动心,他怎么舍得将她推开。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要完美隐藏自己的情意,隐藏到她琢磨不透他的心。
他爱得卑微,可却贪婪她的给予到了病态的地步。
敬亭颐抬起手腕,垂眸看着那道长长的伤口。
他杀过许多人,归府前,要虔诚沐浴多次,挑选好闻清淡的草药,围在身边,直到衣襟染上浮云卿喜爱的那股气息。